普雷希典城外一望无际的广阔平原上秋风瑟瑟,来自东面海岸的轻风掠过山岗,将地上茂盛的小草身段压低下去,不知名的野花在散乱的碎石堆间蓬勃生长,一条条清澈河流从普雷希典流出,然后安静穿越平原一直蜿蜒向远处的纳沃利。
一片静谧而祥和。
秋日的暖阳下不停有各种动物从草丛里跃过,仿佛预知到某种危险,向周围更广阔的山林奔去。
很快,平原远处开始传来剧烈的震动,如同闷雷般在地面炸响。
几面旗帜率先在半空中露面了,两个交叉在一起的黑色巨斧图案迎风摆动,如同在向这片广阔的土地宣告它们所代表的的强大武力。
随着震动声逐渐剧烈,它的真容也在平原上露出面目。那是诺克萨斯军队集体前进的脚步声。
几队骑乘着巨大龙蜥的先锋骑兵携带着不可阻挡的气势向前奔来,这种生长于诺克萨斯南方丛林中的怪形爬行动物不仅是简单坐骑,它们更是凶猛的掠食者,头顶的两根犄角足以洞穿敌人坚固的铠甲,厚实的表皮可以抵御大部分刀剑的攻伐,必要时还会化身悍不畏死的攻城巨兽,用身躯撞碎敌人高大的城墙。
不可计数的步兵和推着无数海克斯重炮的炮车兵列成队形紧随其后,一眼望不到尽头。
他们披戴着黑色诺克萨斯制式铠甲手握长矛和刀剑,带着铁血和肃杀的气息如同钢铁洪流般浩浩荡荡地碾过脚下的土地,向着普雷希典进发。
杀意漫平原,旌旗卷长空。
一名面容坚毅的中年男人骑乘着龙蜥在骑兵附近来回迂回,但没有和步兵拉开太大距离。——斯维因正在观察普雷希典城内的情况。虽然城内的斥候和间谍们早已将普雷希典的情况细致入微地报告给他。整个艾欧尼亚“心脏”在他面前都如同赤身裸体一般,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但他还是比较相信自己亲眼所看到的。
一切看起来都非常顺利。
他即将攻破敌人都城并一举粉碎各地残余的反抗力量,将艾欧尼亚变成自己所征服的第二个土地。
但斯维因此时的内心却突然涌现出一股强烈的不安。这种不受控制的情绪已经很久没有在他身上出现过了,上一次还是很久之前自己和渡鸦结下某个秘密的时候。
也许会是某种灾难的征兆。
但现在箭已上弦,他已经无路可退。
与瓦洛兰大陆其它地方不同,艾欧尼亚自古便崇尚自然与和谐,这里的城市极少修建城墙,这也是为什么诺克萨斯人可以轻易地长驱直入的原因。即便是都城普雷希典,也是依山傍水而建,根本没有任何防御工事可守。
唯一能做的,就是主动出击与敌人正面一战!
艾瑞莉娅看着山下平原上如同密集的蚁群般逐步逼近的诺克萨斯士兵们,面色没有丝毫畏惧。她能感觉到脚下这片土地正在召唤着她,不顾一切,誓死方休。
艾瑞莉娅平静地轻声呼唤着自己的武器,这些锋利的刀刃在她身旁开始快速转动,带出阵阵呼啸声,似乎在渴望着与她共舞。
“艾欧尼亚在召唤!”
她身形轻舞,如同一道亮丽的长虹,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从神庙祭台跃向下方平原,孤身一人贯入敌阵!
艾瑞莉娅竟然率先对敌人发起了攻势!
漂浮的刀刃碎片瞬间从她身旁分散开来,灵动地绕过诺克萨斯士兵们坚硬的铠甲,在他们的脆弱的喉咙快速划过,如同永猎双子的长弓般不停地收割着敌人的生命。
这些士兵们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稚嫩的女孩,甚至还来不及举起盾牌进行招架便已经永远地失去知觉。
艾瑞莉娅在敌军内灵活地穿行着,每一次突进都带来喷溅的鲜血。战场上一幕幕剑刃飞舞,仿佛在蘸血为画。
但很快诺克萨斯士兵们被冲散的阵型又重新聚集起来,这些士兵大多都是斯维因的嫡系部队,经过长年累月的征伐早已身经百战。从一开始毫无准备的慌乱震惊后马上表现出老兵该有的素质。
他们先是分散开来避免艾瑞莉娅击杀掉某个区域的士兵,然后又将迅速艾瑞莉娅紧密地围成一圈。这样无论她选择从哪个方向突围,即使杀死几名甚至几十名士兵都无法逃脱出去。
艾瑞莉娅只有一人,而面对的却是数以万计的军队。如同奔腾咆哮的大江中一颗微不足道的小石子,很快就要被汹涌的浪潮冲垮。
围困艾瑞莉娅士兵一边举起坚硬的巨盾保持防御,一边将锐利的刀剑向她身上刺去。
一个巨大的白色的光盾突兀地挡住了这些刀剑。
紧接着一个细小的闪电光球以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穿越重重敌军,来到艾瑞莉娅的身边。“它”附近围绕着无数道刺目的闪电,不停地从天空中震落下来,将周围的诺克萨斯士兵们尽数击杀。
“狂暴之心,凯南”!
艾瑞莉娅看着逐渐显出身形的闪电球,忍不住惊讶地喊道。那是一名手持黑色飞镖一副忍者打扮的约德尔人。它矮小的身子隐藏在紧身的紫色斗篷下,只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
“是长存之殿的卡尔玛救了你,虽然她无法直接对这些侵略者出手,不过却可以保护我们”。
凯南快速地解释道,它来自曾经艾欧尼亚久负盛名的均衡教派。艾瑞莉娅认得它也不足为奇。
“抱歉,我们无法说动其它人,尤其是慎那个老顽固,简直不可理喻。所以只有我们两个人来了”。
一个穿着绿色紧身短衣和一条黑色阔腿裤的长马尾少女也从敌阵中穿行了过来。她双手持着两把黑色镰刀,轻描淡写地格挡住几支射向他们的飞箭。
“感谢前来相助,你们信奉的是均衡之道,不出手也无可厚非。不过现在可不是闲聊的时候,我想我们应该首先杀死他们的指挥官,这样就轻松多了”。
艾瑞莉娅看着远处龙蜥背上有条不紊地指挥着部队的斯维因,很快确定了目标。
“平衡剑下取,均衡乱中求”。
长马尾少女点了点头,灵活地躲过一支刺向她的长矛,然后将手中的双镰回敬过去。
看着下方的艾瑞莉娅和凯南,此时支援普雷希典的反抗军和一些民众们也信心大增,带着昂扬的斗志纷纷冲入平原与敌军厮杀在一起。
萧萧也跟着他们加入战团,他虽然无法提供太大帮助,不过用魔法元素给敌人制造一些麻烦还是可以做到的。
他呼唤着土元素让原本平整的地面变得凹凸不平,使得正在向他们冲锋的骑兵顿时人仰马翻。然后再用火元素炙烤着那些身披铁甲的士兵,让他们无法忍受炎热几乎快要拿不稳手中的长矛。……
战局开始焦灼了起来。
“让先锋骑兵后撤,步兵保持阵型防御。炮兵准备轰炸,随后骑兵再进行冲锋”。
斯维因冷静的分析局势,随后马上做出准确判断,对阵型迅速做出调整。那些连盔甲都没有,甚至拿着农夫耕作用的锄头上阵的反抗军不足为虑,对方依赖的不过是少数几名强大的法师和武士而已,但个人力量在战争中于事无补。只需要炮兵进行远程消耗他们的力量,随后步兵再强行碾压过去,战争便会毫无悬念地结束了。
诺克萨斯士兵开始变换阵型,他们的前排军士不再主动出击,而是原地举起盾牌进行防御。这给艾瑞莉娅的突进造成了极大的麻烦,很快她就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一个高挑貌美的女子站在远处对着艾瑞莉娅伸出一只手,一束波动的绿光瞬间笼罩了她。随即她感觉到那些在战场上不小心造成伤口全都愈合了,像是从来没有过一般。
她的精神也前所未有的充沛。
艾瑞莉娅虽然不认得这个女人的脸,但她认识她身上的披挂,艾欧尼亚的双龙图腾像一轮光环一样盘在她脑后。
天启者卡尔玛。
这是传承了无数代,大部分艾欧尼亚人都信奉的先知。长存之殿圣女卡尔玛的加入也让普雷希典的反抗军们信心大增,越战越勇。
经过短时间的调整和瞄准,诺克萨斯后方的炮兵们也纷纷完成了调试。数百枚海克斯重炮发出震天的轰隆声,吞吐着硝烟向正在激战的人群发射散发出浓烈毁灭气息的炮弹。数不清的流弹从天空中划过,带出一条弧线落向大地。
看着无数炮弹即将爆开,平原上反抗军们不禁绝望的闭上双眼。他们甚至可以想象得到炮弹爆炸后自己血肉横飞的样子。但片刻之后预料之中的死亡并未降临,那些炮弹快要落下时又突兀地消失在空中,仿佛被一堵无形的墙抵挡住了。
“面对疾风吧!”
骤然狂风起,一柄无鞘之刃凌厉地从诺克萨斯兵团一侧杀出,携带着狂乱的风暴在战场上肆虐。整整一支中队的敌军都被大风卷到半空,然后重重地落向地面,生死不知。
失去那些重炮的压制,反抗军的压力顿时得到了减轻。
是那个拉林港口的奇怪武士,亚索。
萧萧震惊地看向剑刃的主人,想不到此时他居然会出现在这里。但反抗军们看着亚索的眼神却没有面对艾瑞莉娅卡尔玛的尊崇和敬畏,反而显得有些奇怪。
无尽的鲜血在平原上流淌,汇集成一条条小溪,将泥土都渐渐染红。
遍地都是诺克萨斯士兵和艾欧尼亚反抗军的尸体和残肢断臂,无数伤者或躺或坐,捂着让人惊心动魄的伤口发出痛苦的哀嚎。
普雷希典城外的平原已经俨然变成了一片绞肉机刑场。每一秒钟都有人死去,但每一秒钟都有新的人加入。
“海军上将拉阔尔在哪?还有陆军统领克南斯为什么也没过来?”
斯维因紧皱着眉头,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此时投入战场的都是自己亲率的嫡系部队,其它兵团却是迟迟未到。
战斗逐渐进入白热化,普雷希典加入战斗的人群越来越多,加上对方几名强大的法师和武士,诺克萨斯军队开始渐渐露出颓势。不过只需要再拖上大概半个时辰,等到那些人精疲力尽后,凭借着装备和人数上的碾压,斯维因依旧有信心完成既定的目标,攻陷普雷希典。
“属下已经将统领的命令完整传达给他们,各地区的兵团也收到了统领下达的调动命令,难道他们要抗命不成?”。
一名兵团指挥官赶紧回答了斯维因的问题,心中同样充满疑惑,这些军队就驻守在纳沃利附近,有的甚至离普雷希典非常近,按常理应该很快赶到才对。
“多派几名斥候,看看他们到底在干什么?这么长时间,就是爬也爬到普雷希典了”。
斯维因面容依然冷峻,但熟悉他的士兵们都听出了他平静语气下隐藏的怒气。
如果没有遭遇抵抗尚可,但现在战况如此激烈,这些军队则显得格外重要。如果可以早点赶到现场,就能尽快锁定战局。
“第四十七兵团的大部分士兵都被派遣出去寻找附近的各种圣药,据他们驻守的长官回复,是收到了君主达克威尔亲自下达的命令,所以无法遵寻大统领的调动”。
为了尽快查清楚,骑着龙蜥飞奔前去探查情况的斥候很快就返回了,向斯维因报告了距离普雷希典最近一支营地的兵团信息。
“我知道了,想必其它人也是如此,我们不会有援军了”。
斯维因点了点头,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但原本平静内心已经开始忍不住波动起来。
他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平原上的诺克萨斯军队逐渐开始溃败。骑兵们无法冲锋,海克斯重炮也失去作用,剩下的步兵在艾瑞莉娅,亚索,凯南,阿卡丽和其它反抗军们战士的面前,也只能被动抵抗,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冲杀。
再加上不会有援军来支援普雷希典战役的消息在诺克萨斯士兵们中间悄悄传播,这让他们更加绝望。
“大统领,我们先撤退吧,按照现在的局势来看,您现在的位置很快就危险了,那个东方的妖女随时会切入我们的阵型”。
一名兵团指挥官忍不住开口劝说斯维因撤离,虽然下达撤退命令对于诺克萨斯军人来说是一种奇耻大辱,但大统领的安全更加重要。
“对啊,大统领,敌人攻势太猛烈了,我们撤回去再找那群抗令的王八蛋算账,否则局面决不至于此”。
另一名兵团长也立即附和,他脸上还残留着不知从何处沾上的鲜血,显然刚从前方的战团撤回来。
“你们都是跟随我多年的部下,眼前正在奋战的都是我们的手足兄弟,无论何时我都没有抛弃部下逃命的习惯,岂能为了我一个人的安全独自撤离”。
斯维因摇了摇头,拒绝了他们的建议。他面色凝重地死死盯着战场,这是自己经历的第一次失败,他必须铭记在心。
有了亚索他们的加入,艾瑞莉娅面临的压力已经轻松了许多。她仍然灵动地在敌人阵型穿梭,试图靠近斯维因,然后终结这场战争。如同在翩然起舞。不过这次是以鲜血为背景,以死亡为旋律,利刃为绸,向大地献祭。
终于随着诺克萨斯士兵完好的阵型开始散乱,她找到一丝机会接近了斯维因。
“这支舞,给暴君送葬!”
一支锋刃突兀地朝着斯维因的喉咙划去,多年来的战场经验使他顿时感觉到了危险,斯维因敏锐的捕捉到了锋刃的飞行轨迹,俯身躲过了这一记致命一击。
虽然没有命中目标,但剑刃附带的锋利剑气瞬间斩落下来,将斯维因的一只手臂割裂。伴随着一声闷哼,他的右肩处被齐刷刷地斩断了。
艾瑞莉娅身形再次变幻,跃过斯维因身旁的卫兵,将他断落的右臂紧紧握在手中,然后高高举起。
天空中残阳猩红,她如同一尊不可匹敌的女战神沐浴在敌人的鲜血里,一头黑色长发散乱在肩上,锐利的眼睛射出慑人的锋芒,将自己的战利品展示给战场上所有人目睹。
“艾欧尼亚,昂扬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