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林间,童尘东张西望的观察着周围茂盛的森林。
森林里杂草丛生,每棵树都粗大无比,斑驳的树干上,满是岁月侵蚀的痕迹,阳光只能透过树叶间的缝隙,零星照射下来。
童尘心里有些犹疑,这样的一片老林子,竟然没有任何一丝动物的声音,只有风吹过树叶响起的沙沙声,不禁让人感觉有些萧瑟,这一路走来也没见着什么动物的踪迹。
童尘心中愈发疑惑,但也没有多想,加快脚步紧跟着梁叔。
又向前走了一段路,梁叔忽然停下来,嘴角微微上翘,回过头和童尘说:“前面大概四棵树距离,有一只野猪,你去吸引它注意,我从背后偷袭。”
童尘一愣,见梁叔万分笃定的样子,这老林子走了这么久,别说动物,连条虫子他都没见着,梁叔怎么会这么清楚知道前方有只野猪呢?
但他看着梁叔毋庸置疑的神情,当下也只能照着他说的做,弯着身子朝前方轻步走去。
看着童尘弓着身子向野猪走去的背影,梁叔脸上的笑意愈加浓郁,轻轻一跃,落在大树树杈间,悄无声息的跟在童尘身后。
童尘慢慢的接近梁叔所说的四棵树的方位,竟真隐约听见前方野猪的哼哧声。
他缓步走到第四棵树前,背靠着树干,探出脑袋搜寻野猪的踪迹。
一只黑乎乎的庞然大物背朝着他,他定睛一看,那东西遍身通黑,高度竟然有两个他叠在一起那么高。身上的毛像一根根尖锐的细针,在这遮天蔽日的树林中,依然闪闪发亮,头部还有弯曲的两根雪白又锋利无比的尖牙。
这是野猪?吸引注意力?我来送午饭来了吧!
忽然,野猪突然转身,童尘嗖一下把头缩回去,紧贴着树干,额头冒出细细的冷汗,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竖起耳朵仔细听着背后野猪的动静。
只听见身后传来咚咚几声重响,好似这只野猪正朝着他走来,接着就是某种东西在摩擦地面的声音,童尘心里一惊,好像想到了什么,撒腿就跑!
童尘刚离开大树,还没跑几步,身后轰隆一声巨响,他只觉天旋地转,数不清的树叶飘散落下,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慌忙翻过身子望向刚才背靠的大树。
强横的冲击吹的他睁不开眼,他只得抬起手挡在面前,等到冲击慢慢减缓,他才看清,那只野猪两颗锋利的獠牙,刺穿了粗壮的树干,大树被强大的冲击轰的摇摇欲坠,在地下深埋的树根被强行拉扯,周围的土地都撕裂开来。
童尘看着眼前恐怖的场景,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远离这怪物!他慌忙从地上翻身站起,沿着来时的路疯狂的奔跑。
野猪看到童尘离它越来越远,浑身像针一样的毛全都炸开,顿时暴怒,猛一甩头,将那棵被它刺穿的树腰斩开,两只粗壮的后腿一蹬,朝着童尘追去。
童尘拼命奔跑,身上破旧的衣服被汗水侵湿,他听着身后重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由回头扫了一眼,那炸开的毛俨然已经让它变成了一个倒插着箭的怪物。
他心底一凉,完了,这猪要是追上我,我会被扎成筛子。
童尘跑的越发卖力,四处搜寻着梁叔的踪迹,并大喊道:“梁叔!我顶不住了!”
此时,梁叔在树杈上负手而立,若无其事的看着狼狈逃跑的童尘,并没有丝毫要出手的意思,只是在高处,不远不近的跟着。
童尘又跑了半晌,心里焦急万分,体力也有些不支,梁叔怎么还没反应?
这么跑下去不行,迟早被追上,得想个法子摆脱它。
危机之下的头脑,仿佛比往日更加清明,他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浮现出儿时的画面,小时候父亲拿着扫把追赶家里的老鼠,经常以失败告终,因为老鼠总会逃到父亲去不了,够不着的地方。
想到这,童尘忽的重心向后一个急刹,直角九十度拐弯,一举冲进密林里。
那头野猪丝毫不减速,将身体微微调整方向,仍然全速前进,直奔童尘消失踪迹的地方而去。
又是一声巨响,整个森林掀起一阵风暴,大地都在颤动,童尘没有丝毫准备,瞬间被轰趴在半人高的草堆里,无数落叶、树枝紧贴着头皮擦过,他双手紧紧捂着耳朵,蜷缩在草堆里,心里不由发憷,这猪也太猛了吧?
大概一炷香时间,风暴逐渐平息,周围慢慢陷入平静,童尘俯蹲在草堆里,壮着胆子拨开草丛,朝着野猪撞击的方向,试探着往外走了几步。
数棵被连根拔起的大树,横倒在野猪身前,只见它被一棵断根的大树重重压着,一动不动的横躺在森林边缘,布满残枝落叶的地上,身上的毛发也变得黯淡柔软,不再锋利。
童尘见野猪似乎失去生机,正准备走上前一探究竟,突然,心口一阵触动,他左手本能的捂住胸口。
这突如其来的感觉,让他有些懵,站立在原地,一步也迈不出去。
就在童尘因心底奇异的感觉发懵的空档,野猪忽地睁开眼睛,紧盯着童尘,眼里闪烁血光,就好似空中狩猎的老鹰见到了要捕食的猎物!
它瞬间翻起身躯,轻而易举的掀飞压在身上的树,在起身的同时,所有的毛发瞬间直立,重新变回方才凶神恶煞的模样,朝着童尘猛冲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童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依靠着本能,朝侧边跳去,野猪从他身旁呼啸而过。在滞空时,被锋利的毛发划伤,半边身子从头到脚,即刻浮现出无数道血印,他在空中翻转一圈,重重摔在地上!
此时,野猪已经回转方向,朝着半边身子留着鲜血的童尘再次冲锋,血的味道似乎让它更为兴奋,眼神愈发狰狞,浑身上下散发着嗜血的欲望。
童尘头脑有些昏沉,他见到野猪冲刺而来,挣扎着想从地上站起,奈何半边身子传来剧烈的疼痛,几乎让他动弹不得。
混乱中,他隐约看见一个人影,浑身围绕着白色雾气,但见那人从天而降,刹那间,就到达野猪上方,无视它坚硬又锋利的毛发,一拳打在野猪背部。
那野猪顿时嗷叫,庞大的身躯以被击处为点,前后向上几乎被对折的弯曲起来,咚的一声巨响,再也没有了那方才气势汹汹的模样,倒在离他不远的地上。
那周身围绕着白色雾气的身影,一拳击出,借力一跃,童尘还未反应过来,就感觉到一阵微风从侧面吹来,侧身抬头一看,那人影已落在他的身旁,周身白雾渐渐散去,露出梁叔那布满络腮胡子的脸庞。
梁叔望着瘫坐在地上,半边身子流着血液的童尘,说道:“干的漂亮,身上伤口不打紧,都是些皮外伤,有梁叔我在,你好好歇一会。”
热乎乎的液体流入左眼,刺痛的让童尘睁不开,他只得睁着右眼看了看身上的鲜血,以及那令人胆战心惊的伤口,心中不禁一阵怀疑。
梁叔,你确定不打紧吗?
然而方才高度紧绷的身体,又累又痛,容不得他多想,一放松下来,就瘫倒在地,昏睡了过去。
梁叔看着昏睡过去的童尘,脸上顿时凝重起来。
用手摸了摸浓密的络腮胡,这么危机的关头,为何他还不释放那股力量?莫非他真不知道?还是在隐藏什么?
眼下也不能探之真相,暂且先不管它,梁叔摇了摇头,蹲下身子,用手掰开童尘的嘴,将一枚白色药丸硬塞进去。
不消片刻,童尘身上的伤口便不再涌出血液,脸色也逐渐好转,只是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口子,依旧狰狞的遍布在他的周身上下。
接着,梁叔抱起童尘,朝着住处一路奔袭,速度极快,却异常平稳,丝毫没有在奔跑的颠簸,如果此时童尘醒来,可能只会疑惑为什么周围的树在倒退。
没费多少时间,梁叔就回到住处,将童尘平放在大石板上,查看他的伤势,眉头一皱。
单靠止血丹,这伤口短时间内好不了,不行,得进城一趟。
梁叔转身就要离去,步子还未迈出,身后突然传来微弱的几声轻唤。
“爹……娘……”
梁叔一愣,回过身看着昏睡的童尘。童尘眉头紧皱,嘴巴在微微颤动,发出细小的声音,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梁叔回过神来,他将身上的狼皮外套脱下,轻轻的盖在童尘身上,然后用手掌贴在童尘的额头上。
似乎感觉到梁叔掌心的温度,童尘慢慢平静下来,表情不再痛苦,嘴里也不再嘟囔。
梁叔看着眼前平躺着的小孩,一阵回忆涌上心头,想起了远在天边的女儿。
曾经,女儿还在身边的时候,深夜她也常常做噩梦,每次他都是把手掌贴在额头上安抚她。
晴儿现在还会做噩梦吗?
她现在过的好吗?
是他没用,没能陪在女儿身边……
那群人生性奸诈狡猾,晴儿能不能应付的过来?
梁叔鼻息愈发沉重,垂落在肩头的长发无风自动,一道道青筋在壮硕的手臂上浮现,地上细碎的砂石微微跳动,就好似梁叔心中那始终放不下的过往,日日夜夜在他心里复活一次又一次。
只持续了一会,地面上的动静慢慢平息,梁叔闭目一声长叹,面色显得有些沧桑,似乎衰老了几分。
他转身走出山洞,静静的站在洞口,头发和衣摆随着峡谷中时不时袭来的强风,冉冉翩飞。他抬起头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那双隐带愤怒的眸中流淌着丝丝柔情。
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他一定会回到女儿身边。那些平江派肮脏的狗贼,他们的所作所为,终有一日,会得到他们应有的报应。
洞内传来几声咳嗽,梁叔被拉回到现实,当务之急,是前往锦连城,给童尘购置治伤的药物。
梁叔收起思绪,与往常一样,双腿一蹬,拔地而起,缓缓落到平地上的一颗大树上,脚尖点在树的顶部,依靠着树和树的间隔,来回跳跃,不到两炷香的时间,高耸的城墙就映入眼帘。
梁叔没有再靠近锦连城,在差不多跑出森林的边缘落下,他从树顶跳下,落到地上,双腿弯曲,“嗖”一声射出,像是拉满弓的箭,直直朝天上飞去。
梁叔望着下面越来越小的城,寻到其中一处,避开人群,小心的朝那处落去,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此时,锦连城的另一面,在一座四进四出的宅邸中,一位身着白衣的中年男子,盘坐在西院门窗紧闭的阁楼里。
他面前的矮桌上,满是一封封拆开的信件,凌乱的躺在书桌上。
他似是被这些琐事缠的格外烦忧,闭着双目,正在小憩。
忽地,他眉心一锁,猛然睁开双眼,目光望向紧闭的大门,他似是感应到什么,紧盯着大门好半晌,淡漠的吐出两个字:“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