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重组肯定没戏了。”下岗妇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不是扯淡吗？一直是跌停，我们卖给谁去？”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一把将口罩扯下来扔向电子显示屏，捶胸顿足开始号啕大哭：“我可是将工龄买断的所有资金都买入鄂五星股票了，现在鼎新系没希望了，这不是要了我的老命吗？”营业部一时情绪激动，有人围向号啕大哭的老头，有人将茶杯重重地扔到了电子显示屏旁边的墙上，茶水四溅，营业部乱成一团。
在鼎新系的带动下，以秦岭水泥为首的老庄股开始纷纷出现抛盘下跌，长江电力、深发展、中国联通等大盘股也受到鼎新系的影响，一直疲软低迷的中国股市遭遇有史以来最为黑色的时光，大盘股争先恐后地缓慢下行，上海与深圳证券交易所的股票60%开始下跌，大盘笼罩在一片恐慌之中。
鼎新系旗下的巴东证券、西北信托、中环证券、西齐租赁、西夏国际信托、东鄂城市商业银行、江中城市商业银行以及旗下的其他融资机构，门口被讨债的人群围堵得水泄不通，大批男女老少携家带口自带干粮在鼎新系公司门前静坐，口中不断高喊着
“还我钱来”的口号。
欧阳笑天绝望了，跟1992年的疯狂不一样，鼎新系现在真正陷入了危机的疯狂漩涡，所有的一切都让人窒息。
“向东，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公安部证券刑事犯罪侦查局今天下午已经全面进驻鼎新系。”琼海市公安局长张震拍了拍李向东的肩膀：“还有一个好消息。当年汉正义在我们琼海市进行了3000万的承兑汇票贴现，那完全是虚假的承兑汇票，由于琼海市商业银行的行长之前接收汉正义的贿赂，导致汉正义顺利贴现。后来汉正义突然死亡后，琼海市商业银行强行将汉正义的银行存款给划拨，问题才没有暴露。就在昨天晚上，因为受贿被逮捕的琼海市商业银行行长交代了当年汉正义的虚假贴现事实。”
李向东欣喜地望着张震，追问道：“证券刑事犯罪侦查局进入鼎新？有什么新的证据吗？我一直怀疑汉正义的资金有问题，但是问题的关键是汉正义的死亡与欧阳笑天到底有没有关系，有什么关系？”
“呵呵，你看，心急了不是？”张震将一个文件夹递给了李向东：“不仅证券刑事犯罪侦查局介入，现在证监会、银监会甚至保监会都全部出动了，鼎新系开展业务的28个城市现已布下天罗地网，你看看这个东西，我相信你一定会很感兴趣。这些看上去毫无意义的银行流水账单，可是汉正义利用虚假贴现后资金的周转账户，我只告诉你一个人，这些账单最后提取的资金都以现金的方式转交到了你手上正在调查的王婷婷手上。”
“什么？是王婷婷？”李向东满脸惊讶，这个婊子的一封假情书差点让老子背了情杀的黑锅，让她去了解给杀手赵刚资金的企业家是不是欧阳笑天，这个婊子没想到那么快就死了，真是邪门了。李向东想起了当年在深圳买人股权证的情节，汉正义的3000万会不会就是王婷婷跟欧阳笑天合伙拿走买了认购权证：“汉正义为什么要通过虚假贴现将3000万资金转给王婷婷呢？汉正义的死亡跟王婷婷有没有直接联系呢？王婷婷的死亡会不会是跟欧阳笑天有直接关系呢？”
张震呵呵一笑，接着说道：“其实我们一直就很怀疑汉正义的死亡，最初我们怀疑是汉正义之前的情人，也就是那个副总经理干的，但是那段时间副总经理与汉正义的二儿子一直在加拿大，并且有相关证明。但是后来我们通过对汉正义的血液化验发现，汉正义在死亡前四天就停止了降压药的服用，也就是说，有人在四天前就将汉正义的降压药给掉包了，虽然导致汉正义死亡的直接原因是高血压，从医学理论上是高血压引发脑溢血致死，但是掉包降压药的行为就是谋杀。这一次我们找到了3000万的流水账，你想想，如果汉正义跟王婷婷没有关系，怎么可能冒着风险贴现3000万呢？即使他们是情人关系，怎么可能一下就给3000万呢？”
“张局长，我明白了，将3000万贴现，并将这一大笔钱交给了王婷婷，汉正义这样的老狐狸如此不可思议的举动，都是因为王婷婷使用了迷药，以及此前就调换了汉正义的降压药，可王婷婷这么做又是为什么呢？她的犯罪动机是什么呢？”李向东长长地叹一口气：“这样的假设也是导致汉正义案件一直不能破获的原因，现在依然不能直接证明王婷婷谋杀了汉正义。”
正在这时，经侦大队长推开房门汇报说：“张局，华宝银行来了一个电话，说他们在清理客户资料的时候发现了王婷婷的一份密码箱资料。现在银行希望我们能出面解决已经死亡的王婷婷的密码箱问题。”
“密码箱？”李向东一听腾的一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张局长，踏破铁鞋无觅处，王婷婷为什么在华宝银行保存了密码箱？难道这个密码箱藏有3000万资金的绝对机密？”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汉正义谋杀案以及王婷婷谋杀案就能找到答案。”张震突然意识到，汉正义与王婷婷的谋杀肯定跟3000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么这系列谋杀案的幕后指使者将浮出水面。
欧阳笑天狠狠地吸了一口红塔山，望了望一言不发的出租司机说：“怎么今天突然不说话了？”出租司机冷冷地抛出一句：“我不知道要拉你到什么地方去，鼎新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我还能说什么呢？”欧阳笑天心里一阵阵发酸，王婷婷、柳霏霏、胖秘书、素芬一个个浮现在眼前。王婷婷死了，柳霏霏翻脸了，胖秘书跟夏长卫人间蒸发了，而自己的老婆正闹着要和自己离婚。现在鼎新的股东们各怀心思，证券犯罪侦查局的1300多号人马正在鼎新查得人仰马翻，差点没有刨祖坟，自己只要一回去，肯定再也没有机会出来拯救鼎新了，现在自己成了流浪汉。现在他只想和出租车司机聊聊天。
李向东盯着保险箱里那纸发黄的合约一阵激动。合约里明确规定，汉正义贴现的3000万归王婷婷与欧阳笑天共同拥有，资金的具体运作由欧阳笑天出面运作，王婷婷在欧阳笑天所持公司股份中占60%。李向东这才知道，欧阳笑天1992年8月在深圳组织几千人购买认购权证的资金竟然是王婷婷提供的，这笔资金就是汉正义利用虚假贴现的3000万。李向东突然想起冯明在从上海去巴东前，跟自己在电话中隐隐约约提起过王婷婷跟欧阳笑天有密谋，难道冯明的死跟这份合约有关？
把这一切联系起来后，李向东顿时豁然开朗：汉正义的死亡肯定是王婷婷与欧阳笑天为了3000万而杀人灭口。王婷婷派冯明到鼎新工作，欧阳笑天将冯明视为眼中钉，而冯明却知道了欧阳笑天的合约秘密。为了达到警告王婷婷的目的，杀害冯明成为欧阳笑天唯一的选择，这也是欧阳笑天对冯明痛下杀手的最大理由。那个夏利车司机就是欧阳笑天雇的杀手，夏利车司机的死亡也是在欧阳笑天的精心策划下完成的，欧阳笑天为了独吞鼎新集团，制造了情杀的假象，企图将王婷婷跟我李向东一起借助冯明谋杀案给杀人灭口。这个狗日的真是心狠手辣，赵刚的出逃终于洗刷了自己的清白。欧阳笑天情杀阴谋失败后，王婷婷办理了移民，看来是要离开中国，让欧阳笑天兑现合约承诺。而欧阳笑天为了达到独占鼎新的目的，他再次痛下杀手，只是在最后画蛇添足的一支空气针露出了马脚。看来一连串的谋杀都是欧阳笑天精心设计的一个局。
李向东想起了冯明死亡后，自己在王市长的授意下到巴东调查冯明车祸一案，不料自己很快就被检察官叫到北京协助调查，自己也就失去了西齐市公安局长的位置，如果不是自己的老婆后来在新任局长的协助下，查到了那张银行支票是一张虚假的支票，以及赵刚出逃，被警方查获了当年伪造情书的证据以及谋杀的药品，自己怎么今天能再次与欧阳笑天过招呢。李向东一下子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欧阳笑天设计好的圈套，当初妹夫慕容雪也是这样被欧阳笑天陷害的。
欧阳笑天在宾馆里接到了欧阳笑风的电话：“笑天，你现在还不能回来，李向东在琼海市找到了王婷婷寄存在华宝银行的一张合约，好像是当初你们关于3000万的分成问题，现在李向东怀疑王婷婷的死跟你有关系，正在四处找你，你还是想想办法避一避，鼎新的事情有我和大哥撑着。”
欧阳笑天五脏俱焚，这几天自己换了一个又一个宾馆，只要自己一进房间，总感觉有人在敲门，睡到半夜总被噩梦惊醒。李向东这么多年一直没放弃追查自己，没想到王婷婷这个烂货死前还留了这么一手，当初在别墅给自己的合约只是一个副本。如今那个合约落到李向东手上，汉正义、王婷婷、冯明以及夏利车司机四桩命案肯定会被一查到底，这个时候如果再不放弃，自己的小命都没了。
当天夜里，欧阳笑天在鼎新国际大厦外面徘徊了一个小时，望着这栋办公大楼不断地摇头。欧阳笑天浑身颤抖，脑子里轮番浮现出万千股民无助的眼神，汉正义嚣张跋扈的神态、王婷婷冷酷无情的笑容，还有柳霏霏的一脸冷漠。欧阳笑天感觉后背冰凉，一股冷汗沿着背脊流了下来。
第二天淩晨两点，上海滩还沉浸在彻夜狂欢后的兴奋中，欧阳笑天租了一辆奔驰轿车直奔西南边境线。一阵阵刺骨的夜风，一股股揪心的酸楚，不断地袭向欧阳笑天，让他不禁大汗淋漓，衬衣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窗外山峦起伏，山河弯弯，缅甸越来越近，身后的一切正在渐渐远离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