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传说故事里,李神霄面无血色,骨瘦如柴,一副病鬼骷髅的样子,外貌极为不祥。但因为他乃上古凶兽转世,所以力大无穷,两臂发力能拉倒七龙七象,无人能敌。这个大魔头又凶狠嗜杀,每每出战爱以寡敌众,杀人都如砍瓜切菜,硬生生用双手打出一片尸山血海。
余三元见他那宛如天人之姿,也是不禁愣了愣。他自然是向来不信那些评书故事里的说法,不过既然流传了下来,应该也能有几分是真事。而眼前这位仙人,实在很难跟故事里的那个李神霄联系起来。
想到这节,余三元便更加不信那人是李神霄。半晌后他才回过神来,恭恭敬敬地说道:“余三元拜见前辈。”
那人摆摆手,似乎不太喜欢这些礼数,抬了抬下巴,对余三元说道:“把手伸出来。”
这人长得如此超凡脱俗,说出来的话自然也就有了一股让人不得不听从的力量。余三元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照他说的,把手伸了出来。
那人看了他的手掌一眼,然后又伸出了自己的手掌,把两只手掌放在一起,抬头对余三元问道:“看出来有什么区别吗?”
余三元看了看他的手掌,跟他的面容一样,保养得极好,看着就像是十六七岁少年的手。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人的手和外面世界的人手无异,而余三元的手早已变作了半透明。
余三元早已习惯了自己身体变成半透明的现实,所以刚刚看到这个自己在黑域里唯一的“其他人”时也没有反应过来,待两只手放在一起,他终于记起了这种身体异常。
所以他赶紧问道:“前辈,这……”
“你可记得,你变成这样子之前,发生了什么事?”陌生人收回了手,淡淡地问道。
那次如同在地狱里受刑的经历,余三元如何会不记得,于是他马上答道:“记得,我身子不知为何突然发光发亮,感觉一股恐怖的力量穿透了我,痛得像是……”
余三元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倒是那人马上接过了他的话头,说道:“像是全身被撕碎一样。”
“像是全身被撕碎一样。”余三元喃喃重复道,发现对方说的比喻是如此的准确。
“然后呢?”那人问道。
“然后……”余三元有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太过诡异,他一直认为只是幻觉,“然后我像是做了一个噩梦,梦里身体破碎,像是……”
“像是被砸烂的石头一样,碎成小片小块,对吧?”那人再一次接过余三元的话,无比准确地说出了当时的情况。
“前辈,你为何……”余三元大惊失色,不知道为何此人如此清楚自己梦境里的事情。
“傻孩子,你不是在作梦,”那人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地说着最恐怖的事情,“你的身体是真的被那股力量粉碎了。”
“什……”余三元无法接受这等天方夜谭,急忙反驳道,“我的身体粉碎了,那我现在这样算什么?我岂不是已经死了吗?”
“不必如此紧张,严格来说,你还没死。”那人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此情此景,居然想说服余三元平复思绪,“虽然是一具元神,不过你现在也还算是活着。”
“元神?”余三元本想将他的话当作是疯言疯语,毕竟他把自己当作是那数百年前的魔教始祖,但他看着自己半透明的身体,隐隐觉得那人说的话虽然不可思议,但的确是真的。
那人嘻嘻一笑,略带嘲讽地说道:“人由形神组成,你们这些正道宗门所谓的修行功法,主旨全都是引天地之气修炼元神,我说你只剩下个元神,有什么值得你如此难以置信的吗?”
“我不明白。”余三元如遭迎头痛击,整个人被事实冲击得恍恍惚惚,“我不明白。”
“你才七品境界,年纪区区二十,以你的心智道行,不明白是很正常的。”那人负手而立,也不管余三元听不听得懂,自顾自开始了解释。
“这个什么狗屁黑域,本就是为我而建。此间时刻都释放着一股巨大的力量,压制我的躯体。”
“你们普通修行者的形体强度远逊于我,这力量对我而言时压制,对你们而言则是灭顶之灾。因此你们刚进来此处,肉身便会被这股力量所彻底摧毁。”
“你之所以无论如何修炼都无法冲破难关,一直停留在七品,其实也很简单。虽然你们是修炼元神,但每次进阶,都必须借肉身为炉鼎,以真气为柴薪,才能将进一步精炼元神。你现在炉鼎没了,光烧着熊熊大火,自然毫无用处。”
“这数百年来,我没什么事情可做,除了修行,唯一的节目就是观察你们这些刚进来的天元门犯人。”
“一般来说,形体被毁,提升境界无望后,他们面对无尽的黑暗,不用多久便会失去求生的意志。而失去求生的意志后,没过多久元神便会被这片黑域所吸收,最终形神俱灭。”
“但你很不同,这数百年来,你是唯一一个从来没有放弃生命的人。”
“为什么?”
那人说道此处,似乎非常感兴趣,饶有趣味地看着余三元,等待对方讲出自己凄惨的心路历程。
但余三元并没有回答他,因为那人短短的几段话里,他所无法理解的事情实在太多,他还需要时间消化。
那人好像也没有催促余三元的意思,只是站在他身前静静地等待。这也难怪,毕竟对他而言,似乎最不缺的东西就是时间。
良久之后,余三元终于冷静了下来,他艰难地开口说道:“我有很多事要做,我不想死。”
“很多事情要做?”那人笑了笑,心想这小孩子这般年纪,能有什么故事。
“回家去见我最重要的人,还有,”余三元此时已经没有了刚刚的彷徨,神色坚毅地说道,“找到那个害我的人。”
那人认真看着余三元的表情,收起了笑容。
因为他在这个年轻人的眼神里,看到了复仇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