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夜半时分,漆黑如墨。
一道天雷震彻云霄,如万马奔腾,如天河决堤。
月城管辖之地最偏远的小河村,村中央燃着熊熊大火,周围乌鸦鸦的围满了人,惨白的唇色,乌青的脸色,麻木的眸色,如出一辙的表情,在忽明忽暗跳跃不停的火光中诡异的扭曲着。
中间的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皮肤松弛的厉害,道道沟壑层层叠叠,满脸的老年斑几乎布满了整张脸。
在这样灰败的脸上,却有着一双如苍鹰般凌厉的眼睛。
此刻这双眼睛正死死的看着前方。
在众人的中心,老人的正前方,噼里啪啦越燃越旺的火堆,随着一桶火油的泼入,更是平地一声雷,火焰直直拔起一丈多高。
炙烈凶猛的热浪只逼得众人不由自主退后几步。
映着火光的一双双眼睛腥红一片。
咯吱咯吱声响起,人群涌动,让出一条三米宽的通道,一架破烂的平板车被推了进来。
车上一人形物体,全身被婴儿胳膊粗细的麻绳。从肩膀到脚如同一只蚕蛹紧紧的被绑在一个门板之上。
按正常来说,束缚成这样,应丝毫动弹不得,可这活物力气甚大,挣扎不停,硬生生把绳锁绷的吱吱直响,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久不见效果,活物发出低低的咆哮声,声音愤怒阴厉,竟和夜枭的叫声有几分相似,让人毛骨悚然。
随着低吼声,身体也死命的来回弹动,趁着一股狠劲,竟把身下门板带起了半米高,随着力尽重重的砸下来,发出哐当的声音。
经这么一摔,活物茅草般的毛发露出一个缝隙,虽然面部污浊不堪,但依稀可以看出是一张女子的脸庞。
这活物赫然是一个人,一个女人。
女子双目禁闭,嘴巴被一团看不出颜色、材质的布紧紧的堵着,只能发出呓语不清的呜咽声。
推车的男人三十来岁,脸色黝黑,长的倒是很端正,一双眉毛紧紧的皱起,眉心中间挤出一个大大的疙瘩。
他推着板车停在老者跟前,很是恭敬的喊了一声:“何老”
便低头等候何老的吩咐。
小河村原名小何村,顾名思义,村内村民大部分姓何。
只不过乡间方言,叫着叫着就传成了小河村。
老人,何老,便是这小河村的族长。
在偏远的村庄中,族长原比朝廷认命的村长、里正还要有威信。
没有一点生人气息的何老,还未说话,密密麻麻的老年斑如同一只只黑苍蝇一般抖动不停,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更显诡异。
何老颤颤巍巍的叹了口气,颤颤巍巍的抬头看看天色,颤颤巍巍的举起手,颤颤巍巍的向火堆中一指。
黝黑男子也深深叹口气,推着板车一步步逼近火堆,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直到摇曳不停的火舌几乎舔到板车了才停了下来。
这这这……
竟是要把车上女子投到火堆中活活烧死。
男子双臂用力下压,刚要运力把女子连同门板掷向火中。
一阵凌乱焦急的没有章法的脚步声传来。
“花儿——”一男一女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在这寂静沉寂的夜中炸响,声音中无尽的绝望让这些冷漠如鬼的众人脸色多变。
本能的循着声音看去。
咔嚓——
一道闪电撕裂地狱般的漆黑,一片冰凉的白光下,一对中年男女相互连滚带爬的扑过来。
扎进人群中,一人抱着一边的车辕,恨不得把身体挤进去,用自己的命拖着板车永远停留在原地。
“族长,求求您了,放了花儿吧,她还是个孩子呀,求求您了,我给您磕头了。”
何二一次次的将头重重的磕在车辕上,没两下就满头满脸的鲜血。
何老还没有说话,人群中一人边不满的说道:“何二,你又何必为难族长呢?这样的事情哪个愿意,花儿从小在村里长大,都是我们看着长起来的,如果有一点办法,谁会眼睁睁的看着孩子死在面前。”
“何二,我知道你心里不好过,为了整个小河村,咱们还能怎么办,我的青青……半年前……还不是……。”一高大男子红了眼眶,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哎!这都是命啊!是老天爷惩罚我们的。”
花儿娘应是哭的时间长了,眼睛肿的只剩一条缝隙,一出口嗓子沙哑的不成样子“……不……族长,各位乡亲,我愿意替花儿死,我愿意一命抵一命……。”
“胡闹!他们怎么过来的,看守的人呢?”何老重重的敲着拐杖,眼中的怒火跟浇了火油的火堆,炙热的不分上下,胸中像漏气的风箱一般呼呼直响:“还不把何二和花儿娘拉开。”
随着何老的呵斥声,众人才纷纷清醒,两三个壮年上前去掰扯何二和花儿娘的手臂。
何二双眼通红,几欲滴血,他战战兢兢的看了一眼何老,在何老警告的眼神中,挣扎几番,虽有千般万般的悲痛,还是缓缓的放了手。
少了何二这个壮年,推车男子很轻易的将车向火堆又推进了几分。
“不—,不要—”
花儿娘悲攸万分,匍匐在地不停的磕着头:“放过我的花儿吧,放过我的花儿吧”
轰隆——
轰隆——
雷声频繁起来,一股狂风卷着沙尘铺天盖地的咆哮着。
暴雨即将到来。
何老真的怒了,额头青筋一鼓一鼓,上蹦下跳彰显他的怒火冲天:“立刻把何二婆娘拉开,错了时辰,我们整个小河村都要全部陪葬。”
本心中还有不忍的几个村民,神色一禀,手下不再留情,很容易就把又挖又挠又咬又踹又蹬的女人拉开,拖到一边看护起来。
“时间不多了,不能再耽搁了”何老自言自语道,迟疑一闪而过,眼神又恢复原本的犀利,大喝一声:“动手。”
推车男子把车辕压到最低。
何二别过脸,不忍再看。
“不——”
何二婆娘如野兽哀嚎一声,不停的挣扎起身,却一次次被狠狠的压到在地。
纤细的脊梁如铁打铜浇一般再次挣扎而起,那凶残的模样几乎要择人而噬,一道血泪从眼眶迸裂流出。
按压她的几个村民被她的神情吓得一怔,几乎真让她挣脱出来。
何老冷眼一瞪,又有两个村民上前,伙同原先的几人把何二婆娘彻底压倒在地。
“放了我的花儿,放了我的花儿,我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动弹不得的何二婆娘泪流满面,眼中的神采终于慢慢暗淡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