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张陌尘有些许的闲暇时间,没有和其他的打杂小厮一般纷纷找凉快地偷懒去了,或者偷偷的幽会内院的丫鬟,耳鬓厮磨以解相思之苦,随身带着一副画卷敲开了镖局账房沈先生的房门。
账房沈先生,原名沈安,以前是一所私塾的夫子,和李念云一见钟情,为了心上人抛下令人敬仰的读书人身份,做了镖局的一名账房。
沈安是读书人,斯文有礼,举止翩翩,与镖局中粗人分外的不同,着实令李念云神魂颠倒了一段时间,两人也算得上是郎情妾意,柔情蜜甜。
千不该万不该,沈安不该进入四通镖局,最美好的永远是下一个。
周山出现了,吸引了李念云所有的注意力,沈安被抛下了。
李念云倒还顾忌昔日情分,愿意送沈安一笔数目不小的银子,作为他的安家费用,被沈安拒绝了,他依旧深情款款,表示就算李念云情浅,他也愿守在她身边。
对此,李念云未置可否,只留了一句什么时候想离开了,随时可以离开。
沈安有着自己的骄傲和执着,他虽然迷恋李念云,可李念云毕竟是弃妇,他们的来往很低调,开始的低调,结束的更加低调。
所以就连镖局众人,知道二人有过这么一段过往的也很少。
沈安表现的再情深义重。
可张陌尘坚信,就算他沈安再有读书人的傲骨,面对李念云与周山在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情意绵绵,现在更是连亲事都定下了,沈安心中没有一点点的恨意与嫉妒。
沈安,是张陌尘在四通镖局献殷勤费心思结交的第三人。
平日功夫下的深,所以,他很容易的被没什么朋友的沈安请进房中。
沈安皮肤白净,头发束的整整齐齐,虽然做了账房,却还是一副读书人的打扮,他身材修长,一身蓝色单衣,明亮的色调使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了许多。
不得不说,在全是舞刀弄枪的镖局粗汉中,沈安着实与众不同,令人眼前一亮。
沈安的待遇还是不错的,屋内一明一暗两间,外面的客厅,装饰简单,墙边书架上满满的书籍,原本应是待客的圆桌换成了写字画画用的书案。
旁边白瓷翁中,插着几幅画卷。
书桌上虎头镇纸压着一副山水写意图,墨迹未干,看来开门之前,沈安正在作画。
沈安径直走回桌前,仔细的观察着画面,随着眉头的皱疏,不时的添上几笔,浑然把张陌尘忘了个干净。
张陌尘也不介意,自己找到了唯一的一把椅子,小心的搬到书桌边,轻轻的坐下,伸着脑袋观看一副图画的出世。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沈安终于心满意足的放下了画笔,从怀中掏出一枚印章,哈了一口气,重重的印在了左下角。
大功告成。
拿起毛巾擦手的时候,总算看到了张陌尘,沈安楞了一愣,沉思了片刻,记忆才算接上了,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不至于和一个打杂的伙计道歉。
仔细的把手上的墨迹擦干净,扔掉毛巾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应该是茶水凉了,不太合口,沈安眼尾一挑,把茶杯放回原位。
这才慢吞吞的看向张陌尘,严格的说是看向他怀中的画卷:“这次又是在什么地方捡到的?”
平心而论,对于一个眼高于顶,自视过人的沈安,和一个口蜜腹剑,做作虚伪的周山,非要二中选一的话。
呃?呃?呃?
张陌尘暗自鄙视自己没事何苦为难自己。
收起心中杂念,张陌尘宝贝万分的举着画,喜形于色,神秘兮兮的凑近沈安:“沈先生,这次真的是绝品,真迹。”
沈安有些不耐,绝品,真迹,世上哪有那么多的真迹,绝品,更何况还是一个斗大的字都不识得的打杂活计发现的。
张陌尘从不知道看脸色为何物,径直找了一圈,整间屋子只有一张书案,书案上有沈安的画,他可不敢动他的宝贝,在沈安脸色变黑之前,不得不用双手小心的拖住画轴,慢慢的把画展开。
沈安斜睨的眼神转到一半,就跟得羊癫疯似的抖个不停,一扫刚才的漫不经心,敷衍推攘。脸上的神态一开始是惊艳,然后恍然,接着是痛恨,还带着几许的怅然,几种表情走马灯般转换个不停。
画面很简单,一株石榴树,火红的石榴花瓣飘飘洒洒,树下一抹靠着树干休憩的侧影。
这是一副美人图,却不是一副常见的美女图。
画中男子侧脸微晗,睫毛低垂,唇色紧抿,墨发松束,一个懒洋洋的姿势无端的溢出说不出的恣意风流,风华绝代。
沈安死死的盯住画中人,嫉妒之火一发不可收拾,烧的他连呼吸都是炽热的,如果,如果自己有这么一副容貌,还会落到今日这般天地吗?
如果自己有了这副容貌,不要说区区一个周山,恐怕整个天下都无人能胜之一二了。
到时候,李念云会不会悔不当初,痛苦流涕的给他赔礼道歉,从此对他一心一意,惟命是从。
又或者。
一股奇特的念头在心底生根发芽,如果,如果,有了这样的禁脔,那李念云又算得了什么。
沈安兴奋的不能自己,整个人再也找不到昔日的引以为傲的淡然清高,贪婪的欲望让他神情扭曲。
他口中呓语着,嘴角挂着一种志在必得的疯狂,无意识的走到画前,抬起手便要触摸画中男子的侧脸。
张陌尘在一旁目瞪口呆,眼珠子差点飞出来,人性的劣根蓬勃待发,只要有一点土壤,便会破土发芽,茁壮生长。
肚中原本还有一箩筐抬高夸赞周山的话语,以此来刺激沈安,看沈安现在这反应,怕是不用自己再多费口舌了。
不过。
他平日里虽然看画中人千般万般碍眼,可此刻沈安的手指像一个烫手的炭石一般,如果任由他触碰,是对画中人的一种亵渎。
所以在沈安的手指将将要触到画纸的时候,张陌尘不漏痕迹的把画卷卷起,像是根本未察觉沈安的异样,傻愣愣的问道:“沈先生,怎么样,是不是绝品。”
沈安已经魔障了,根本就没听见他说什么,直到手指碰了个空,一时有些呆滞,眼前没有了那抹身影,像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丢了一般,惶恐之极的抬头寻找。
一抬头,张陌尘谄媚、期盼、激动忐忑的眼睛便映入他的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