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陛下刚刚让人来传了话,让您回宫了先去藏书阁。”绿色袍服的太监头戴巧士冠,手持拂尘,声音尖细,“孤知道了,这边去了。”萧宪抬眼看了看天色,抿了抿唇,脚下一转往藏书阁去了,“陛下可是有什么事情?”那太监悄默声儿的抬眼看看太子爷的脸色,又垂了下去,“陛下的心思,奴才愚钝,自是不知的,只陛下同殿下父子连心,殿下约莫是清楚的。”说罢,又暗暗抬头瞅了眼萧宪,只见着萧宪直勾勾的盯着他,唬得他心中一跳,“奴才斗胆,殿下看着奴才是……”萧宪转开目光,“孤想看看公公长了这七窍玲珑心是否和旁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奴才不敢。”那公公头埋的更低了。
“儿臣参见父皇。”一进了藏书阁,萧宪上前几步,就规规矩矩行了个礼,“你今日去见你表弟了?”皇帝手中拿着书,见到萧宪进来也不抬头,自顾自的看着书,霎那间满室寂静,过了半盏茶的时候方才懒洋洋的问了一句,而没有得到皇帝的许可,萧宪一直也不敢起身,只得躬着身子回答“是,儿臣尚未恭喜表弟得封郡王,因而特地前去恭贺。”又是半晌沉默,“你二人倒是亲厚。”皇帝似喜非喜的说了句,这时候才放下书来,“怎么还不起身?你我父子,何须多礼?”说着看了看身边的太监,斥责道,“你们这些当奴才的,惯会偷奸耍滑的,朕看书入了迷,也不知道提醒朕,白让太子行那么久的礼!都给朕滚出去跪着!”一帮子太监慌慌张跪了一地,“父皇息怒,是儿臣见父皇读书甚喜,不敢打扰。”萧宪拱手道,“您身侧的公公们正是因为不愿意打扰陛下所以才不提醒,若是公公们有错,也错在太过忠心父皇。”“你倒是会说话,”皇帝看向地上跪着的诸太监,“看在太子给你们求情的份上,都给朕滚出去跪着。”“奴才谢陛下恩典,谢殿下恩典。”一帮子太监恭敬的叩头然后老老实实出去跪着了,“朕听闻太子妃娘家对君玉多有怨言?可是真的?”皇帝复又拿起书,“太子妃母弟不学无术,欺压百姓,表弟曾经教训过他,因而一直怀恨在心,故而有所怨言。”萧宪对这个不学无术的妻弟也没什么好感,这么些世族子弟,总有那么些糊不上墙的烂泥,“表弟他素来宽厚,并不以为忤。”“你表弟什么时候能对这种事情上心我倒要觉得奇怪了,君玉怕是连那个纨绔是谁都要忘了罢。”皇帝悠悠闲的翻书,“鸿鹄志在天下,又怎么会在意几只小麻雀呢?”萧宪看了看皇帝,回答道,“表弟是仁人君子,自来是坦荡荡。”“君玉倒是有了老庄之风了。”皇帝抬头看向儿子,“君玉可说了什么?”“表弟说,食君之禄,忠君之忧,便是放在火上烤着又如何?”萧宪谨慎的措辞,“这不像你表弟说的,他怕是会说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貆兮?彼君子兮,不素餐兮!这样的话。”皇帝此时才有了些笑模样,“父皇英明。”萧宪拱手道,“表弟鸿鹄之志,儿臣惭愧。”“你又什么好惭愧的?你们兄弟俩,倒是相似,一个是劳谦君子,万民服也。一个是谦谦君子,卑以自牧也。妙极妙极!”皇帝笑着击掌,显得十分开心,“儿臣不敢称劳谦,不过是父皇有令,儿臣从之罢了。”萧宪再次拱手,“你我亲亲父子,闲话家常,何须如此?”皇帝不以为意的摆摆手,“金城那丫头如今还没选仪宾?如今也有十七八了吧,再不出嫁,可要成老姑娘了。”“金城表妹对君玉是痴心不改,只可惜神女有意,襄王无梦了。”说到这里,萧宪也有几分感慨,感概谢洵的忠贞也感概金城的痴心,“靖王叔可是极为头疼。”“他头疼又如何?若是这天下想嫁谢君玉的都能如愿,也不知这博陵王府得有多大!”皇帝不以为意的笑道,“男婚女嫁,你情我愿的事情,强扭的瓜可不甜。”听到这话,萧宪的脸上微微有些苦闷的神色,“怎么了?我这话说的不对?”皇帝不满的看了一眼,“父皇,这城中有些闺秀甚是大胆,说是,别说强扭的瓜不甜,你都没吃呢,怎么知道他不甜?我可非得扭下来尝一尝。”皇帝正好在喝茶,闻言差点儿给呛着了,忙不迭的追问,“咳咳咳,这话你听谁说的?!京中女儿竟大胆至此?!”“儿臣是听郑国公府大公子说的,据说这话,是他嫡亲堂妹的某个手帕交说的。”萧宪对能说出这种话的贵女十分之不满,“得亏你表弟不常参加这些宴会。”皇帝掏出张帕子擦擦唇边的水渍,打趣道“若是去了,倒像是书生进了狐狸洞,怕是轻易脱身不得啊!”“君玉要是知道父皇如此形容,怕是要十分苦闷了。”萧宪抿了抿唇,“你表弟是个好孩子啊,你今日也辛苦了,且回去罢。”皇帝不置可否,摆摆手,示意儿子下去,“德春!给朕沏杯茶来。”“奴才遵旨。”堂外跪着的太监匆匆爬出来一人,虽看着腿脚还有些不灵便,动作却也是十分迅速,皇帝倚着太师椅不知在想些什么,只听见泡茶时,依稀的水声和茶叶的沙沙声,不消片刻,就听见极轻的步履声由远及近,“陛下,茶来了。”低眉顺眼的太监恭恭敬敬的奉了茶上来,“都说是外甥像娘舅,君玉胸襟博大,甚是肖朕,若是我的亲子便好了。”皇帝摇摇头,显得十分遗憾的样子,“陛下是娘舅,看外甥自然是哪哪儿都好,太子殿下乃宽厚君子,博陵王殿下是俊才无双,陛下该欢喜才是。”那太监陪着笑脸道,“你这老货!怎么今日倒替太子说起话来?”皇帝笑骂道,并不真的生气,“奴才可不敢。”那太监低眉顺目的“陛下,这茶该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