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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朱子家训

【原文】

黎明即起[1],洒扫庭除[2],要内外整洁。

既昏便息,关锁门户[3],必亲自检点[4]。

【译文】

天刚刚亮的时候就起身,洒水打扫庭院,要里里外外都整齐、干净。天刚黑的时候便休息,关好门,一切都要亲自查看,以免疏漏。

【原文】

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

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5]。

【译文】

吃饭的时候要想到粮食来之不易;

对于衣服用度,要常常想着这些物产资财来之不易,要珍惜。

【原文】

宜未雨而绸缪[6],勿临渴而掘井。

【译文】

下雨前,要先做好准备工作,不要等到口渴了才想起来挖井。

【原文】

自奉必须俭约[7],宴客切勿留连。

【译文】

自己的生活消费要节俭,宴会宾客的时候一定不要沉迷不止。

【原文】

器具质而洁,瓦缶胜金玉[8];饮食约而精[9],园蔬愈珍馐[10]。

【译文】

使用的器具质实而清洁,就是瓦罐也胜过金碗玉器;

饮食虽节俭但精粹,就是自家园里的蔬菜也胜过珍奇贵重的食物。

【原文】

勿营华屋,勿谋良田。

【译文】

不要营造华丽的住宅,不要谋求肥饶的田地。

【原文】

三姑六婆[11],实淫盗之媒[12];

婢美妾娇,非闺房之福。

童仆勿用俊美,妻妾切忌艳妆。

【译文】

三姑六婆这类人做的事都是不正派的;

女仆美丽小妾娇媚,这并不是家庭的福气。

童仆不要用模样俊美的,妻妾也切勿使她们浓妆艳抹。

【原文】

宗祖虽远,祭祀不可不诚;子孙虽愚,经书不可不读[13]。

【译文】

宗祖虽然已离我们遥远,但是祭祀时对他们一定要怀着诚心;子孙虽然还很愚顽,但是一定要让他们阅读儒家的经典著作。

【原文】

居身务期俭朴,教子要有义方[14]。

【译文】

为人作风一定要俭朴,教导子弟一定要有正确的方法。

【原文】

勿贪意外之财,勿饮过量之酒。

【译文】

不要贪图意外的钱财,不要饮酒过量。

【原文】

与肩挑贸易[15],勿占便宜;见贫苦亲邻,须加温恤[16]。

【译文】

和走街串巷的小商贩做买卖,不要占小便宜;

遇见生活贫苦的亲友或邻居,需要加以关切的慰问和体恤。

【原文】

刻薄成家,理无久享;伦常乖舛[17],立见消亡。

【译文】

以刻薄持家,绝没有长久享受的道理;

人们的伦理道德意识互相冲突,错乱,毁灭的日子就不远了。

【原文】

兄弟叔侄,须分多润寡[18];长幼内外,宜法肃辞严。

【译文】

手足亲戚之间,需要互相帮助,富足的要救助贫困的;长幼辈分之下,礼法应该谨严,谈话应该庄重。

【原文】

听妇言,乖骨肉[19],岂是丈夫?

【译文】

听妇人之言,分离骨肉之情,使亲人不和,难道是大丈夫所为吗?

【原文】

重资财,薄父母,不成人子。

【译文】

看重钱财,亏待父母,这样的人就不能称其为子女。

【原文】

嫁女择佳婿,勿索重聘[20];娶媳求淑女,勿计厚奁[21]。

【译文】

嫁女儿要选择一个好夫婿,不要索取大量的订婚礼物;

娶媳妇要求娶一个贤良的女子,不要计较她是否有丰厚的嫁妆。

【原文】

见富贵而生谄容者[22],最可耻;遇贫穷而作骄态者,贱莫甚。

【译文】

见富贵之人而生出巴结、奉承的态度的人,最可耻;

遇贫穷之人而做出骄横无礼的表情的人,是最鄙贱不过的。

【原文】

居家戒争讼[23],讼者终凶;处世戒多言,言多必失。

【译文】

居家过日子要避免争辩诉讼,不然的话要闹出不好的结果;

为人处世不要讲话太多,话多了必然会出现失误。

【原文】

勿恃势力[24],而凌逼孤寡[25];

勿贪口腹,而恣杀牲禽。

【译文】

不要仗着势力去凌侮逼迫孤儿寡妇;

不要贪图口腹之享而毫无顾忌地宰杀禽畜。

【原文】

乖僻自是[26],悔悟必多;颓惰自甘[27],家道难成。

【译文】

一个性情古怪偏激、常常认为自己所作所为是正确的人,他一定悔悟很多;一个颓废懒惰、沉迷不悟的人,他一定治理不好自己的家业。

【原文】

狎昵恶少[28],久必受其累[29];屈志老成[30],急则可相依。

【译文】

如果与不良少年交往亲密,日子久了必定会受他的连累;

恭敬自谦,虚心地与那些阅历多而善于处事的人交往,在危难之际可依靠那些人。

【原文】

轻听发言[31],安知非人之谮诉[32],当忍耐三思。

【译文】

轻易相信别人说的话,如何知道那不是诬蔑人的坏话呢?应当耐心三思。

【原文】

因事相争,焉知非我之不是,须平心暗想。

【译文】

由于事端而发生争执,怎么知道那不是自己的错误呢?需要静下心来认真思考。

【原文】

施惠勿念[33],受恩莫忘。

【译文】

施恩惠给别人,心里不要老记着;接受了别人的恩惠,一定要想着报答。

【原文】

凡事当留余地,得意不宜再往。

【译文】

做任何事情都要留有余地,得意之后就应适可而止。

【原文】

人有喜庆,不可生妒嫉心;人有祸患,不可生喜幸心。

【译文】

他人有喜庆之事,不可产生嫉妒的心理;他人遭遇祸患,不可产生幸灾乐祸的心理。

【原文】

善欲人见[34],不是真善;恶恐人知,便是大恶。

【译文】

一个人做了好事想要别人知道,这不是真正的做好事;一个人做了坏事唯恐他人知道,这种做法更加错误。

【原文】

见色而起淫心,报在妻女;匿怨而用暗箭,祸延子孙。

【译文】

人如果见美色而产生淫欲之心,那么就会报应在他自己的妻女身上;人如果怀恨在心而用暗箭伤人,那么祸患将延及他的子孙。

【原文】

家门和顺,虽饔飧不继[35],亦有余欢;国课早完[36],即囊橐无余[37],自得至乐。

【译文】

家庭和睦,即使一日三餐都吃不饱,也会有其他的欢乐;

国家的赋税早早交完,即使口袋中没有了剩余,也能自得快乐。

【原文】

读书志在圣贤,非徒科第;为官心存君国,岂计身家。

【译文】

读书的目的在于继承圣贤之道,而不只是获取功名;为官之人心中想的是国家,哪里顾及个人身家性命。

【原文】

守分安命,顺时听天;为人若此,庶乎近焉[38]。

【译文】

安守本分,顺应天命;

为人像这样,就差不多接近最佳境界了。

【注释】

[1]黎明:天快亮的时候。

[2]庭除:庭院。刘兼诗:“月移花影过庭除。”

[3]门户:古代把双扇的门叫门,单扇的门叫户。

[4]检点:细心察看。

[5]恒:常常。

[6]绸缪:《诗经·豳风·鸱鸮》:“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这里指做好下雨前的各种准备工作,即后世“未雨绸缪”之意。

[7]自奉:对自己的奉养,也就是自己的生活消费。

[8]瓦缶:一种瓦质容器,俗称瓦罐。

[9]约:简约,简要,在这里当“简单”讲。

[10]珍馐:珍奇、贵重的食物。

[11]三姑六婆:据陶宗仪《辍耕录》,三姑指尼姑、道姑、卦姑,六婆指牙婆、媒婆、师婆、虔婆、药婆、稳婆。

[12]媒:媒介。

[13]经书:经是指“五经”,即《诗经》《书经》《易经》《礼记》《春秋》。书是指“四书”,即《论语》《孟子》《大学》《中庸》。

[14]义方:合乎义理的法则。《左传》上说:“臣闻爱子,教之以义方。”义方就是教导子弟的正确方法。

[15]与肩挑贸易:肩挑,指肩挑货物到处销售者。贸易,以金钱或货物交换货物,俗称买卖。

[16]温恤:温,指温存,殷切慰问。恤,抚恤。

[17]伦常乖舛:伦,人伦,即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常,五常,即仁、义、礼、智、信。伦常就是人类相处的伦理道德。乖舛,乖是冲突的意思,舛是错乱的意思。

[18]分多润寡:分多,是指从多的里边分出一部分,即把多的减少。润寡,润是修饰,这里应理解成增添的意思,寡是少的意思。润寡是在少的部分上再增添一些。

[19]乖骨肉:乖,冲突、矛盾的意思。骨肉,比喻至亲。《吕氏春秋·精通》:“父母之于子也,子之于父母也,一体而两分,同气而异息……痛疾相救,忧思相感,生则相欢,死则相哀,此之谓骨肉之亲。”此句可解释为:乖离骨肉之情。

[20]勿索重聘:勿,不可以。索,索要,讨取。重聘,订婚的礼物叫聘礼,大量的聘礼叫重聘。

[21]奁:嫁妆,旧时为嫁女而置备的衣物、用具。

[22]谄容:逢迎讨好的言语和表情,俗称“拍马屁”。

[23]居家戒争讼:居,平常。戒,防止,避免。争讼,由互相争执引起的诉讼官司。

[24]恃:依赖,倚仗。

[25]凌逼孤寡:凌逼,欺凌逼迫。孤,失去父亲的孩子叫孤;寡,失去丈夫的人叫寡。

[26]乖僻自是:乖僻,形容一个人言行怪异。自是,自以为正确。

[27]颓惰自甘:颓,颓废、精神不振作。惰,懒惰。自甘,指自己心甘情愿。

[28]狎昵:不拘礼节的亲近。恶少,即行为不良的少年。

[29]累:牵涉,牵连。

[30]屈志老成:屈志,屈就的意思,高才任低职叫屈就。老成,《诗经·大雅·荡》曰:“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老成即老成持重的正人君子。

[31]轻听发言:轻听,轻易相信别人说的话。发言,发表自己的意见。

[32]谮诉:以虚伪的事实诬陷别人。

[33]施惠:施恩惠于人。

[34]欲:希望。

[35]饔飧:早餐叫饔,晚餐叫飧。饔飧是一日三餐的意思。

[36]国课:国家规定的租税。

[37]囊橐:大袋叫囊,小袋叫橐。

[38]庶乎:差不多,即几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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