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出事的那天,他的父亲中华亚太行省首席物理科学家、星球联合超算中心主任、薪火计划总负责人就带领手下的生物基因工程团队进入急救中心把他接到薪火基地。他记得当时自己清清楚楚地听到医生宣布死亡的消息,但是项雄健向医生出示联合政府主席的手令,说是X-FIRE绝密机构要他这具尸体做科学研究。虽然,从出生之日开始他便未曾感受过父亲的慈爱,但在这点上他感谢他的父亲,因为他自己知道他还有抢救一下的希望。
那天同时被接走的还有现在正躺在休眠舱内变成“活死人”的女孩。或许是父亲认为只接走一具尸体有点以权谋私的嫌疑,又或许医生当时介绍说事故发生时这个男孩把那女孩紧紧地抱在怀里的缘故,反正他们就这样子来到薪火基地。
其后,父亲的团队用他出生时保存下来的脐带血培育新的细胞为他修补身体并给他打印出一系列崭新的脏器。但令整个生物基因团队惊奇的是,在半个月死马当活马医的过程中,他的身体居然可以自我修复大部分严重受损脑组织。虽然,整个过程相当缓慢,而他也从来没有真正醒来过,但他清楚地知道外界发生的一切,他清楚地记得父亲和生物基因工程团队第一次开会时的话:“我儿子的死的确让我感到异常悲痛,但我没有失去应有的理智。作为一位普通的父亲,我拜托大家一定要尽力抢救他,作为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我要求大家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资源做好这个项目的研究,因为他是迄今为止人类基因史上发现的首例XNA。但我保证,我的DNA以及我太太的DNA都与正常人一般无异。所以我拜托各位了!”
项雄健的话震惊了在座的基因工程专家。他的身体被无微不至地关照起来,时不时被抽血、被各种采样、被CT、被透视、被各种不知名的仪器和设备照射,他成了整个X-FIRE,也就是薪火计划的宝贝疙瘩。从他身上提取出来的各种物质被研制成各种新药用在不同的濒死人体身上,也包括在他怀里死去的那位混血女孩。
其实他和这位女孩并不熟悉,只是碰巧在那次飞行中遇到,两人坐在一起互有好感就聊了几句。那女孩是中俄混血,父亲是华人姓伊,因此取了一个中西合璧的名字叫“伊莎贝儿”。坠机时,女孩不停尖叫紧紧地抱住他的手臂,他一时嫌吵就把她捂在怀里。根据他当时的判断,如此低空飞行即使发生事故最多也就伤筋动骨,别人百日内无法下地,他不用药最多也就十天。可惜他低估了那次事故,也绝对忘不了那些从天上倾斜而来直接穿透飞行器最终留在他身体里面的闪光粒子。正是这些停留在他体内的超高剂量宇宙高能粒子把他整的是死去活来,而那帮生物基因工程的蠢材居然频繁地拉他去照射X光和伽马射线,但最后也没研究出来个所以然。
人力始终还是太过渺小,悲剧总在天才身上发生。正当他满怀希望准备把残留在海马回中的粒子清除进毛细血管时,外界传来不幸的消息。星球联合政府下达最后撤离地球的命令,整个研究团队要撤往地月天宫防御基地,然后再中转飞向海外天机防御基地。地球完了,政府已经开始转移重要的科学人员。而身居要职脑门上还扣着许多科研项目带头人帽子的项雄健当然是首批撤离对象。他记得老东西在他身边坐了一夜,最后还是他把他抱进这个休眠舱,给他接上“脐带”之后说:“爸爸知道你喜欢看书,待会爸爸就会给你接上脑机,它会给你链接上整个星球最强大的超算,那里有最古老到最先进的所有知识,此后你徜徉在知识的海洋,即使迷途也绝不会孤单......”
脑机接上之后,强大的电磁干扰使脑内高能粒子的清除过程变得十分复杂和痛苦,在此期间他甚至不得不命令身体停下清理工作与那些不知名的力场抗衡以确保清理工作不会再度受到干扰。由此产生的副作用就是,他的身体连番发生某些不可逆的变化,导致自己能感知的世界有时候会被无限放大,大到来自宇宙的天籁、地球磁场的变化、地底下数百英里的震动,小到不远处冰流在地壳上滑动与岩层发生剐蹭的声音,树木根系生长的声音,甚至周边仪器的热辐射也能清晰地被自己觉察到。好在他逐渐适应了这种身体变化并学会如何掌控那些力场服务于高能粒子的清除。
自然的演化无非就是一种妥协,人与人的关系大抵也是如此。说到底这一切还是要归功于他的父亲,从小缺少父爱自然也就习惯孤独懂得思考和自己解决问题。所以他可以毫无障碍地挺过漫长的高能粒子的清理阶段。但真正让他沉迷千年不愿醒来的是脑机,通过这部脑机他毫不费力地链接全球各种资讯系统甚至黑进所有加密的物联网设备、电脑、甚至联合政府的超算中心。从古籍浏览到窃取整个绝对文明中最核心的政治机密乃至科学研究数据和资料,是他最乐此不疲也是项雄健始料未及的。至于这些数据资料有没有用、自己会不会用他并不关心,有趣就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如今剩下的问题就是小爱到底是谁派来的?又是怎么找到他、是怎么进来的以及自己怎么出去?
与小爱的沟通虽说没有之前那么啰嗦,但沟通效率始终是最让他捉急的。他想起休眠舱的脑机。脑机在绝对文明社会里并不是什么稀奇的玩意,充其量也就一样玩物。但任何事物玩到极致就变得非常可怕。戴上已经戴了四千多年的脑机,玄黄甚至有一种天人合一的感觉。很快他搜索到来自小爱发出来的类似于超级蓝牙的关键频率,频率非常微弱、稳定作用范围也很短。想来是害怕被其他高级文明远距离侦测并实施捕获。但对于玄黄来说,捕获小爱并不是什么难题,伸手就把那货抓在手上。
听着那货“呵呵呵”地发出笑声,全身像是笑岔气似的颤抖个不停。项玄黄也笑了:“小爱你笑什么呀?你又没有咯吱窝。”
“主人是想跟小爱玩吗?小爱最最喜欢做互动游戏了。”
“不是互动,就我单方面玩你!”
实现联机需要密码。解密小爱这种绝对文明的高级货对于一般人来说可能需要为解密程序绞尽脑汁。但项玄黄不会去费那个劲,直接通过薪火基地的节点接入星球联合政府中华亚太行省的银河超算中心,要知道银河超算中心拥有星球联合政府超算中心六成以上运算能力,解密小爱这货应该算是大炮打蚊子几个毫秒就能顺利解决的问题。结果他度日如年地等了十八分钟才解开第一层密码,而那密码竟然是圆周率π小数点后面第2456位数字开始共24301111个数字!
“老东西啊......小爱这货到底是不是你鼓捣出来的......老理科男的脑洞是不是都能这么大?”
讲真,此刻玄黄的心里很不是滋味。2456是他死去的年份,24301111是他的出生年月日,什么东西那么重要值得老东西拐这么大一个弯还用到两千多万个数字来做密码?!而圆周率π又代表什么鬼?代表圆圈?循环?你是不是盼着我们父子还有再见的一天?
运算还在继续,但解开第二层密码几乎是毫秒级的,直接就是字母和数字的结合:XXH24301111。
“看来这个日子对于老家伙而言真挺重要的。”项玄黄幻想着自己出生的那一刻,老理科男把自己抱在怀里的感觉,心里莫名有了一股暖意。
第三层密码是扫描提示。项玄黄在憧憬中醒来,张开五指放开小爱。那货滴溜溜飞到身前,光线从视网膜开始到每个手指的指纹,最后在他脑袋的四周盘旋了数秒像是在读取他的脑电波。看来老家伙的心思确实缜密,直接把上帝的馈赠当成第三重密码使用。
顺利接入小爱的数据库。先从版本的说明的影像资料看,小爱诞生于他死后的一千多年间,项目团队负责人正是他的父亲项雄健。只是画面上并没有出现老东西的身影,有的只是画面一角被放置在一个仪器里面的一颗大脑,或许这颗大脑就是老东西唯一留在那个世界的东西。至于小爱是怎么回到地球并找到他的也终于有了答案。
“这傻蛋貌似AI界的水货原来竟是宇宙科学界的行货?!”
在项玄黄休眠的那段日子里,借助脑机的他也算是爬过高山见过天地的人了,但和眼前这个三个球混在一起算球不算球的憨货相比,人家才是宇宙!就材料而言,地球上就没有发现或合成过这种硬度超过黑色钻石却又能通过电流瞬间激活转化成液态的记忆金属材料。一巴掌握在手里的一个混球,却能在太空展开形成厚度仅一微米半径缺超过一公里的恒星光帆,恒星光帆借助恒星的力量不断加速,最终这货以接近光的速度飞行,只用4.5年时间,依靠宇宙坐标走完四光年的路程到达地球。
在全球导航定位系统完全失灵、磁场混乱、板块移动、地貌变化的状态下,这个混球反复搜索成百上千个绝对文明遗址以及数十个深埋地下海底的绝密基地,足足用了将近三千年时间找到这里,最后通过检测基地通风口二氧化碳浓度的微弱增量判断基地中尚有存活的生命体并追踪来到这个休眠舱底下,用激光武器硬生生地切开一道口子溜了进来唤醒生命体。就解决问题的能力而言,小爱超硬核的高科技含量足以秒杀项玄黄信仰中的绝对文明......
“小爱......我真的谢谢你!如果你是女人的话,我希望......”
正当玄黄莫名感动,说出想要和一个女人一生一世的话来,角落那边躺着“活死人”的休眠舱忽然动了动,一个与小爱截然不同的女声夹带着微弱的呻吟从缝隙中飘了出来:“大哥哥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