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层的入口和一二层并不在同一个位置,坐北朝南的知文阁,南门自然是正门,而在知文阁的东侧却还有一个东门,东门口有一片竹林掩隐,穿过百丈的竹林,有一木质楼梯直通三楼。原来所谓的东门是没有门的,而是一条通往三楼的楼梯。
楼梯口明显是被收拾过的,落地华灯左右各十盏,把不大的地方照的通明,此时已熙熙攘攘的排了不少人等着进入。守在楼梯口的有五人,前面两人一看就是个书生,后面站着三个护院模样的魁梧大汉。
李由瞧了仔细,凡是进入的都要对一幅不能相重的对子,上联的字由于距离的关系,隐隐约约看不清楚,对上的可进,对不上的,对不起,只能到后面慢慢去想。对下联之前,先交学分,凡是对上的都会发一张脸谱,脸谱有男有女,画的是惟妙惟肖,有些人物李由有些印象,比如孔夫子,还有诸葛孔明,女性的好像一个都不认得,戴上脸谱之后,才能上楼梯。
“小哥,小哥……”李由正在打量是什么对子,忽然感觉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转头一看,这不是刘俊,还能是谁。
李由也是觉得好巧,“这不是刘兄吗?真是好巧,怎么刘公子还没进去?”
刘俊被他问的脸色一红,略显尴尬道:“清影姑娘今日写了一幅上联,能对出下联的方可进何渭楼,对不上的,只能在外面等对上了才能进去,我也是才来不久,刚想到一句下联,待我上前试试。”
说完,快步走到楼梯口,看神情是和那两个书生相熟的,笑着道:“张兄、李兄,我来对下联。”
只见两人皆是哈哈一笑,其中一人打趣道:“我说刘俊啊,不是我们兄弟难为你,你对了两次都没有让清影姑娘满意,今日进这何渭楼,可就三次机会,若是再错了,你也别为难我们。”
“不会,不会,这次肯定能行!”说完有点不好意思的向李由这边看了看,当看到李由扭头在看别的方向,似是并没有关注到他时,这才缓缓吐了口气。
“大刘啊,这是何必呢?”李由心里暗暗发笑,这有时候啊,书生的脸面比命都重要,可不是说着玩的。
另一人道:“那就说来听听。”
“风中绿竹,风翻绿竹竹翻风,我对:浪里白条,浪打白条条打浪。”
“噗嗤……”闻者都是忍俊不禁,笑翻全场。
“我说刘俊啊,你是跑这来说段子来了?还不快走,别让我们兄弟轰你出去啊!”刚才说话的书生,语气有点不耐的道。
这时,有一个家丁模样的人匆匆走到两个书生近前,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只见那两个书生相互看了一眼,似是有点惊讶,其中一人道:“清影小姐传话,说你刘俊逗大家一笑,也是个妙人,允你上三楼赴会。”
本来有些沮丧的刘俊,闻言大喜,也没看拿了一张什么脸谱,戴上便向三楼奔去。
后面的人看到之后,全都齐齐大笑,原来刘俊拿的仓促,却是戴了一个女性脸谱,嘴唇下方还有一颗很明显的黑痣,就连李由都看得明白,这不是一个刁钻媒婆的脸谱吗?
只听有人喊道:“刘兄,这是跟谁去说媒啊?可别忘了我孙既明啊!”
“哈哈哈……”
李由没想到刘俊如此之逗,不由也是一笑,他的前面排了六七人,除了一人被刷下外,全都顺利拿了脸谱上楼,轮到他的时候,李张两位书生,先是打量了他一翻,其中李姓的书生说道:“你一小厮也要确定参加?要说进这何渭楼也没有规定非要书生才行,可要让你知道,凡进何渭楼必先交纳十个学分,今日不同往日,清影姑娘特意增加了一道对联,如果三次都答不上,这交的十个学分,我们也是不会退的。”
听他言中之意,看似好心,其实对书生之外的闲杂人等,他们并没有看到眼里去,李由微微一笑,也没费话,从怀里掏出十个学分交给李姓书生道:“我对:雪里白梅,雪映白梅梅映雪。”
“好对!好对啊!”
“雪对风,梅对竹,风翻雪映,妙对,妙对啊!”
周围的人听到此对,不禁摇头晃脑议论起来。
两个书生闻言也是一愣,他们俩自是识货的,这等对,比出题的还有几分雅高之意,李姓书生不等楼上传意,就笑眯眯的道:“不晓得兄台竟有如此雅意,是我等怠慢了,请兄台选一幅脸谱,上楼赴会!”
李由拱了拱手,客气道:“小子也是有幸听闻过此对,今日刚好碰上,侥幸,侥幸!”
李张两位书生听李由这么一说,也缓了开始时的尴尬,笑道:“兄台客气了,我叫李漠然,这位是张兄,张子台,以后还请指教!”
李由听到李漠然介绍了自己的身份,也同时向张子台拱手道:“张兄,小子有礼了!”
张子台明显不是一个善于交际的人,冷冷的脸上虽有所缓和,语气却还是有点生硬的道:“好说,好说。”
李由在三人的客套中,选了一个还能认识的脸谱角色,水白脸的曹操,带上之后上楼而去。
做为一个初入异世的新嫩,可别被前世网文毒害了。装逼打脸这种事,还是少做为妙。多交一个朋友,总比多竖立一个敌人要好的多。
这三楼的何渭楼布置的相当有格调,空间挑高比一层还要来得高些,怪不得二层有些压抑,应是为了三楼的空间把二楼的层高降底了,四周全部是原木色的书橱,一层层的延伸到楼顶,后排的空间里零零散散的摆放着一些梨花木的茶几座椅,围绕着茶几的都是半身高的书柜,前排是一片空旷的被搭建起来的场地,场地左边是琳琅满目的乐器架,右边是放大版的文房四宝,中间靠后的位置还有一面大鼓,鼓面上写着一个黑金篆书“诗”字。
在后排不起眼的角落里,聚集着十数人,原来是有一个长桌,桌上摆放着很多不知名的糕点,只见这些书生一面吃着酥软的糕点,一面谈论着奇事趣闻。
李由忽然觉得自己太想当然了,朝庭规定说不准吃晚饭,可没有说,不能吃点心!
李由也挤了进去,他这会儿正是腹中饥饿之时,那管什么体面,看到这些糕点反正一个也叫不上来名字,看到那个有眼缘,就直接拿到嘴里大吃起来,虽有脸谱吃起来着实不太放便,好在脸谱并不是贴在脸上的,中间的缝隙是足够吃东西的,说实话,由于这个时代的面都是石磨压出来的,吃起来口感虽不如后世那么筋道香脆,却也别有一翻风味,并不难吃。
周围的书生看到他这副吃相,都有点羞于为伍,自觉的和他拉开了些距离。李由落得清净,有点像桃酥的饼子吃起来有点粗粮的嚼头,味道却是极好,眼角扫到一个托盘里还有最后一块桃子糕,这可是个好东西,李由不待把桃酥吃掉,就伸手去拿,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张玉手干净利落的把那块仅剩的桃子糕拿走,没等着李由发作,直接放进脸谱后的嘴里。
李由有些无语的伸手指了指她,虽是一身最普通的素白书生宽袍,却很明显是一个女人,一双光滑细腻的手不说,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兰花香味,这种味道很清新,虽然很淡却沁人心脾。
“怎么,本姑娘抢到了,你还不服气吗?”脸谱是一个丰神俊朗的公子,眼神俏皮的眨了一下,语气略带挑衅的道。
李由被问的好没来由,你吃就吃了,还挑衅我作甚,没好气的道:“不服气,又如何?”
“呶,给你!”被吃了一小口的桃子糕递到李由面前。
这……
桃子糕被咬了一大口不说,还明显被她舔了一下。被咬的部分还有粘连的碎屑和牙齿咬过的痕迹
脸谱后的眼神似是带着好玩的神情,这个时代男子最注重的就是名声,吃个桃子糕事小,若被人传出去,吃了哪个女子吃剩下的桃子糕,那就在人前抬不起头了。
李由斜睨了她一眼,这是欺负到小爷头上来了,把心一横,直接从她手里夺了过来,往嘴里一放,故意大声的咀嚼了几下,点着头道:“唔唔,还别说,这桃子糕,味道是真的不错。”然后,眼神又带着挑衅的回望过去。
“你……”
丰神俊朗的脸谱似也遮不住她的羞愤,跺了一下脚,手指着他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有眼睛里,似是冒出火来!
好你个死曹操,敢吃本姑娘的口水,看我让你好看。
十四岁的陈采衣有点羞恼,小脸蛋也被烫的发红,从小就有点恶作剧的心性,旁人知道她的身份,自然不会与她计较,还会笑脸相迎,她是秦王的第五个孩子,也是唯一的一个女儿,被秦王陈彻珍若明珠,从没让她受过半点委屈。
今日选了个潘安的脸谱,也换了身书生的装扮,本来是要拉着岚月一起来的,岚月初感二气,损耗甚大,正是身体修养之际,无奈只有自己跑出来,换个男装看看今晚有什么好玩的事儿。到了三楼,任清影还没见着,小肚子就有点饿了,刚好看到有一块桃子糕,顺手拿来吃了,只是没想到一个带着曹操脸谱的家伙对她竖目圆瞪,怎么本小姐吃个桃子糕,你这小厮装扮的家伙还不乐意了?那本小姐的口水,你吃不吃?
然后,然后,那死曹操……就吃了!
吃了!!!
还敢挑衅我,我要是不找回场子我就不叫陈采衣。
“五王女,我家小姐有请。”一个没有戴脸谱的老仆,走到陈采衣面前,拱腰低声道。
“前面带路。”
陈采衣自然认得这老仆,平时与任清影形影不离。回头狠狠的瞪了李由一眼,那意思自然是,等着,本姑娘和你没完!
穿过已经有些熙攘的人群,绕过舞台大鼓,后面原来还有一个雅间,雅间里此时也坐下了几人,同样都没有戴脸谱,围着的桌子上,点心美酒琳琅满目,还有数个艺妓轻拉弹唱。
“大哥、四哥。”陈采衣进了雅间见到大王子陈采洛和四王子陈采沫都在,其他几人她也大都熟悉,有李家的李陵还有平时跟在大王子身边的几个门客。也许是年龄相差不大的原因,平时她多和陈采沫亲近,此时,取下了脸谱,坐在陈采沫旁边的空位上,也不客气,拿了一块桃子糕狠狠的吃了起来,似是这般才能找回场子一样。
“采衣,岚月今晚还能来吗?”问话的是女扮男装的任清影,如果李由此时在场也会认得,这不就是被摸了手的俊俏公子么?
“唔,清影姐姐,岚月姐姐的身体还需要恢复,来不了了。”陈采衣一面吃着,一面回答。
“小妹,身为王室之女,此副吃相,成何体统!”大王子陈采洛收起轻摇的折扇,沉脸肃声道。
“哦……”陈采衣素来有点怕这个大哥,平时一幅死人脸,严肃的都能把人冻成冰块一样,忙把嘴里的桃子糕吞下,这一吞不打紧,又被噎的打了个嗝,陈采沫见状,拍了拍她的背,又让她喝了一杯茶水,这才顺了气。
陈采洛无语的看着这个活宝妹妹,若不是父亲疼爱的紧,也不至于养成如今这般脾性。
“岚月一意感二气,名动天下,可惜,今晚诗会无缘得见。”陈采洛摇了摇折扇,语含失落,接着又笑道:“不过,今晚清影小姐别出心裁的脸谱诗会,定能成为一段佳话,来,饮了此杯,我们也到前场和同窗好友共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