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办公室刑警队那边传来消息,他们在走廊靠紧里头,一个类似过去部队小活动室的地方有了新发现。这一点他们几个倒是不意外,因为刚才年轻女人说了,有可能李奎通的替身一直囚禁在那里。接电话的刑警满脸得意,一副料事如神的样子,还没等他把事情说出来,表情就变得严肃,用眼睛巡睃着众人,使了个眼色让大家出去。在场的人谁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好跟着这个刑警出了地窖向外走,快到门口的时候刑警挂断了电话。
年轻女人一看他们电话打完了,忙跟上几步叫住王岩:“王警官,能给我留个电话吗?我害怕,有什么事我给你打电话。”
年轻女人的态度有些暧昧,也许只是习惯性的,但这让王岩不知所措,紧张地看着旁边的人,两个刑警都是面无表情,不做任何表态,张广生赶紧跟着笑了笑,打了个岔:“她说的也对,警察有义务保证证人的安全,就给她留一个吧。”
张广生看着王岩还在笑,两个刑警也纷纷点头,王岩就从口袋里掏出一盒派出所统一印制的名片,打开盒盖拿出一张递给过去,年轻女人接过名片收起来,把他们几个人一直送到院门外。刚才维持秩序的警察正站在院子里对着闲聊天,附近好事的群众都站在胡同里隔着院墙往里看,看到警察出来都瞪大眼睛,等着看发生了什么事情,一看几个人都和和气气的,谁也没给谁戴上手铐,顿时索然无味,三三俩俩的就都跟着散了。
两个刑警和院子里的警察交代了几句,让他们做好剩下的工作,就直奔厂办公室方向。他们来的时候需要人带路,走的时候不用,只要知道大致方向,怎么走都对。几个人直着穿小巷子,一路疾走,很快就上了大路,离老远就看到汽修厂的大门。他们跑进厂院,那些在院里看热闹的闲人已经走了不少,留下的大部分都是厂里的工人,还有一些孩子在三五成群的嬉戏打闹,根本不在乎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进了厂办公室大门,那个接电话的刑警就顺着走廊急切地朝里走,王岩和张广生也不好多问,跟着他往里越走越黑,黢黑的走廊里隐隐回荡着远处隆隆的火车驶过铁轨的声音。快接近走廊的尽头的时候,他们开始听到嘈杂的人声,有一扇门敞开着,电筒的光来回闪烁,站在走廊里都能看到。这是一间不大但是非常周正的房间,几道光线从钉在窗框的薄木板缝隙间透出来,房间里的摆设影影绰绰看得不是太清楚,工作人员几乎人手一只手电筒,听到门口脚步声,所有的光柱都聚集到他们身上。没有人说话,都闭着嘴,好像生怕一张嘴就惊动了什么,很快他们身上的光柱纷纷收回,每个人都低头忙自己的事。
他们走进房间,可能这里过去真的是部队活动室,在墙的另一端还镶有一块长方形木质黑板,上面胡乱写了一些看不懂的字迹和一串串手牵手的小人图案,技术人员手里的相机不停闪烁,对着黑板拍照,黑板上方还挂有振奋人心的标语,在灯光映射下,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房间里应该堆过不少大件杂物,存放了很长时间,现在都已经搬出去,地上留有清晰的痕迹,即使地板已经扫的干干净净,那些痕迹依然无法消除。窗外的微光斜着照入房间,照在房间里的空地上,空地中间有一块摆满了各式各样已经枯萎的鲜花。这些鲜花摆放的很整齐,像是一艘花船的样子,两头尖尖的,中间一段鼓起来呈弧形,相互对称,王岩看着这些鲜花,忽然想起来李奎通画得那幅油画,仿佛看到有一个黄金铸成的人,伫立在湖水边,远远望着这艘花船,金色的袍服,金色的高冠,脸上还带着黄金面具,看起来说不出的庄严、辉煌和高贵。
张倩也在这间房子里,看到王岩,走过来小声说:“这个案子你不要碰了,很邪性,这个李奎通真的不简单。”
王岩有些生气:“你怎么也信这些东西?”
张倩很认真地说:“你就听我这一次,这个李逵通真的不简单,你看那......”
张倩指着鲜花旁,也不知是用什么东西画出的符号,像一串串活灵活现的小蝌蚪,很有规则的朝一个方向游动,虽然看不出含意,但是可以肯定它们都代表某种隐含的寓意。
王岩看着那些小蝌蚪说:“那又怎么了?”
张倩神色庄严,嘴里念念有词:“我知道我正在等着你——你若是诚心皈依,我就收容你,引导你到极乐和永生......”
王岩看着张倩,看了好久:“你认识那些蝌蚪文?”
张倩移开目光,脸色又变得温柔,可是看起来却非常诡异:“认识,我母亲退休前是边疆考古学教授,这些字我小的时候就看过。”
王岩点点头,又去看地上的蝌蚪文字:“那上面还写了什么?”
张倩说:“只剩下最后一句——死就是永生。”
王岩说:“没事,都是装神弄鬼的玩意儿,这小子诈死,我要是把他逮回来,你妈就不会瞧不起我了。”
张倩低头想了想,小声说:“我知道那天你到我家,我家里人的态度对你刺激很大,但我保证,那不是我的意思,我也没想过要去念书——你放心,就算你不破这个案子,我也不会瞧不起你,只要我们俩好一切都会好......”
张倩还要继续往下说,王岩就粗暴打断了张倩的话:“你是你,我是我,别往一块扯,你要是帮我就帮,不帮别扯后腿。”
张倩叹了口气说:“我就知道会是这样,你什么时候能听我一回?”
王岩看着房间里最幽暗的一个角落,窗外泄入的微光都无法到达那里,但是却隐隐约约看到那里有个大笼子,就是那种类似在家里饲养大型犬用的笼子,空间很宽敞,即使囚禁一个活生生的人都富富有余。王岩把张倩手里的电筒拿过来照向那个大笼子,笼子是用最小号的钢筋焊接而成,很结实,虚掩的笼门上空挂着一把黑色的大锁,锁环锃亮显然是新买不久。
笼子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食盆,铺着一些杂乱的稻草,好像不久前里边还养过某种大型动物,王岩看着这个笼子,脸色很难看:“他们难到就是在这里关着李奎通的替身?”
王队长听了王岩的话,很意外:“你说什么?”
王岩愣了下,立即明白,还没有人来得及向王队长汇报,就把刚才和年轻女人的谈话简单复述了一遍,王队长面色沉重,想了一会说:“怎么我们的法医什么也没有发现?”
听了这句话,王岩也愣住了,张倩紧张了一阵,稳定心神说:“我们疏忽了——不过后来王岩给了我一份血样,我们也发现了疑点,只是还没来得及上报,可以证明这个李奎通有可能是诈死。”
王队长看了王岩和张倩一眼,走到那个铁笼子前,俯身仔细用电筒照着观察,发现铁笼子里有一侧的钢筋被什么东西蹭得发亮,回头看着张倩说:“这上面有没有提取到有用的东西?”
张倩急忙说:“有,找到一些皮肤组织,回去化验一下就能知道是什么。”
王队长收起电筒光,站直身子说:“嗯,这次可别忘了上报,你知道你的疏忽给我们刑侦人员造成多大的困扰,下次可不要再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