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咨询，S继续讲述与母亲的关系。
“母亲希望我学法律，希望我将后成为一个法官、检察官或者律师。
鬼知道她是怎么喜欢上法律的？总之，高考结束后，母亲要我填报某大学的法律系本科，非这样不可。当时我对高考分数本来也不满意，填志愿时心情郁闷，也就随她去了。
本科毕业前，我也取得了司法资格证书。
本科毕业后，依照母亲的愿望，我又上了另一所大学法律系的研究生。
研究生毕业后，母亲要求我考公务员，并说依靠父亲一个朋友的关系，可以进中级人民法院。但是，这一次我坚持说，我不想进体制，我想做一名律师，父亲则为我找了一家律师事务所。
母亲说，她们为了我的前程已经尽力了，把我的路该铺的也铺好了，以后的路就靠我自己走了。可是，她从来不在意，这是不是我自己想走的路。她认为这条路好，就逼着我去走。虽然我学了七八年的法律，可是，我真的不喜欢一辈子就做这个职业。它可能会带给我钱，带给我名声地位，但是，我还是觉得一辈子做一个律师，虚度了我的人生，因为这不是我想要的……
我不是说做一个律师没有价值，而是说，我的梦想是成为一个艺术家或者文学家，后来还想过做哲学家。不得不做一件自己不喜欢的事情，这是很悲伤的。
母亲认为法官或律师才是体面的，可是，你也不能把我的人生当作橡皮泥，按照你自己的想法随便捏呀！你有没有在乎过我愿不愿意？
我上大学时，喜欢上了哲学，希望自己可以成为一个哲学家，做新时代的朱熹、王阳明或者康德、维特根斯坦。
我爱好思考，觉得这是人生的使命。
大一的暑假，我在家看一本哲学书，是海德格尔的《存在与时间》，母亲看见之后，嗤之以鼻，说看这玩意有什么用？你能看懂？就算看懂了，这种哲学可以养活你，让你过上好日子吗？再说，有几个哲学家是正常的？尼采知道么？最后穷困潦倒，还不是进了疯人院——
还好，她毕竟还知道尼采。
她觉得这个时代，最能够有所作为的就是科技和工程，如果想学文科，再怎么也要学习经济或法学，谁白痴会去选择哲学专业。
她这样问我，你知不知道，很多哲学系的学生，都是被调剂过去的？都是自己没有办法才学那个专业的。
我不知道她怎么得出这个结论。
但是，我确实喜欢哲学，在大学时期，我看的最多的课外书不是法学，而是文学和哲学。
那年清明节，我跟母亲一起回父亲老家去扫墓。
奶奶在的家里养了一条小狗，是条小型猎犬史宾格，据说血统比较纯正，小狗活泼好动，我们一家人都很喜欢，尤其是父亲只要回来，就经常带出去遛。当它发情后，父亲又特地找了一条种犬配种，小狗怀孕后父亲专门为它补充营养。
母亲从墓地回来的路上，接了一个电话后，阴沉着脸，满脸的不高兴。
小狗并不懂得像人一样察言观色，它还是摇头摆尾地凑近母亲，母亲驱赶了几次，后来小狗再一次靠近母亲，并想扒着母亲的腿要他抱。这时母亲突然大怒，抬起一脚踢向小狗，正踢着小狗的腹部，小狗嗷地惨叫着在地上翻了几个跟斗，爬起来跑到阳台上像哭一样呜呜地叫。
当天晚上，小狗就流产了……
这件事，虽然过去了好多年，那条小狗早已不在了，但想起来还是让我的心揪起来。因为这件事，父亲、奶奶都与母亲大吵了一架。
在母亲的内心，好像有一个愤怒的火人在其中，几句话不顺，就点燃了。
她一发脾气，就喜欢摔打东西。所以，从小以来，家里一片狼籍是常有的事，有一次，最狠的一次，是她正在切菜，与父亲吵架时，把手上的刀朝门口扔，卜地插在门上。
她总觉得她是对的，即使她做错了，你也不能批评。
她要你全盘接收她的价值标准，即使在我看来那狗屁不是。但你也不能表示不赞同，有时候她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她要求你做到，在家里就是这样专制和独裁。有一次她对我说，我管不了别人，还管不了你。就因为我是她的儿子，因此在她看来我就是她的私有品，就像当年美国黑奴，她是老爷，她想怎么对你就怎么对你……
她经常教训你应该怎么交朋友，还经常审查我的朋友关系。对，就是审查。她会说，哪个人可以交往，哪个人不能够交往。
对于学习成绩不好的，她不允许我交往，是担心我也跟着不爱学习。对于调皮捣蛋的，她也不允许我交往，是担心我跟着学坏。对于那些父母当官的，她也不允许我交往，是觉得那些人家的孩子习气不好……
总之，我就被她搞得没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