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向晚,五福正坐在房中发呆,心里盘算着十冬这几天应该在从帝都返回丽水的路上了,忽然听到了熟悉的“喵喵”声,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呢,忍不住苦笑摇头,却见一团白球从门外朝自己滚来,不正是想想那只小可爱吗?
“想想!”她惊喜出声,小家伙已经飞快地爬上了她的腿,亲热地往她怀里蹭去。她双手抚去,忍不住欣喜万分。想也不用想,肯定是上官撷把小家伙从徐家弄过来的。
他还真是细心呢,五福只觉心里暖丝丝的,多日来的苦闷压抑心情顿时消除了大半。
脚步声随后而来,她禁不住心一跳,是他吗?她一边想着如何开口跟他道谢,一边抬起了头,眼光到处,忍不住惊喜道:“绿翘——”
居然是绿翘那丫头,她居然也来到了此处。五福站起身,惊喜得连声音都变了调:“绿翘,你来了,真是太好了!”
好像自从绿翘丫头进宫,她们两个便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长时间。
绿翘乍一看到眼前的身影,不相信似的揉眼怔怔道:“姐姐,是你吗?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五福见她脸蛋瘦了一大圈,神情更是憔悴不堪,忍不住上前拥住她道:“是我。绿翘,是你的五福姐姐——我!”
绿翘却忽然推开了五福的双手,又盯着五福的脸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一边还伸出手来抚上了五福的脸。
五福只微笑着任由她摆弄。
她终于放下手,双臂紧紧环住五福大声泣道:“姐姐,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姐姐你还活着,还活着……”
这丫头,终于放声大哭了起来。
五福忍不住一陈心酸。她知道大家都认定自己已经死了,绿翘与自己情同姐妹感情深厚,肯定像失去亲人般伤心难过。这会儿听她哭得伤心委屈,想到这一阵子以来发生的种种事情,自己也觉得鼻子有些酸酸的。她伸手轻拍绿翘的背部柔声哄道:“丫头别哭啊,姐姐这不是好好的在这儿么?丫头快别哭了呢!”
岂知绿翘并不听她劝,仍是抱着她痛哭不已。五福知劝她不住了,就索性不哄让她在自己怀里哭个够。
哭吧哭吧,把所有的委屈、心痛、不甘、担心……统统都哭出来吧。或许只有这样,才能将之前所受的种种都彻底抛掉。五福静静拥着她,任她哭到声音干涩、喉咙沙哑。
近半个时辰之后,暮色已将至,绿翘的哭声这才小了下去。
五福等她完全缓过神来后才问她道:“徐家现在怎么样了?”
绿翘哑着嗓子生气道:“别提徐家的人了,除了徐管家还有一丝怀疑外,他们全都相信姐姐你……”她忽然紧咬住嘴唇停了下来,一脸忿忿不平之色。
五福了解似的接道:“相信我便是害死徐公公的凶手?”
“他们都瞎了眼,连栽赃嫁祸这种把戏都看不出来,亏姐姐对他们不薄。”绿翘恨恨道。
五福淡道:“既然有所谓的真凭实据,再加上我又‘死无对证’了,他们相信也不足为奇的。绿翘你不必为此事对他们耿耿于怀,公道自在人心,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事情还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吗?连陈大人都已经定案了呢。”绿翘望着她担忧道。
五福宽慰她道:“事在人为,天网恢恢,相信总有还我清白的一天。”话虽这样说,她心里其实也没什么底,怕绿翘接着问这方面的问题,她便转移话题问她道:“你怎么到这里来的?是……上官撷把你找来的吗?”
“嗯。”绿翘点头道,“他找到我,让我带着姐姐最喜爱的东西过来。我当时并不怎么相信他,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带着想想来了,没想到姐姐你真的在这里!”
“看来我得亲自去谢谢他了,”五福笑道,“谢谢他能把你带到我身边来。”
绿翘眨巴着依旧红红的眼睛不解道:“姐姐,我差点都忘了问你了,你又是怎么到上官家的府邸来的呢?”
“我、他、这个……”五福忽然脸一红,讷讷道,“这个说来话长,以后我再解释给你听吧。”她见绿翘仍旧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忙又接着道:“不早了,你也累了吧?我们早点吃过晚餐,你就去休息吧!这么多天想必你也没睡过什么好觉吧?”
怎么解释?只怕是越解释越乱,还是什么都不说的好,唉,还是躲得了一时便躲一时吧。
好在绿翘那丫头也不深究,只是沉浸在两人重聚的喜悦中,欢喜地接道:“是啊,姐姐,我今晚终于可以好好吃一顿然后睡个安稳觉了,你不知道,自从你出事以后,我都好久没有好好吃东西好好睡觉了。”
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日子,绿翘每天陪侍着,想想不时地在腿边上蹿下跳,五福的生活一下子变得愉快好过起来。只是她一直都没有去找上官撷道谢,终究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他。
只是危机,终于又再次来临。
这天夜里正熟睡着的五福被院子里的响声惊醒,睁开眼睛,窗外竟然有火光映入。她一惊,忙坐起了身。
身边的想想也早就警觉地立起了身,暗夜中两眼闪闪发亮。
只听得脚步声沉沉,竟似院中来了不少人。不一会儿,就有人轻敲起她的房门。
她不知出了什么事,犹豫了一会儿没有出声,外面的敲门声更响更急,似要破门而入般,她终于开口问道:“什么事?”
“五福姑娘,请开门!”
居然是陈亦舟的声音。
五福直惊得差点掉下床。陈亦舟,他怎么来了,他怎么知道自己在上官家?眼下十冬那边没有任何消息传来,自己的冤屈还没有洗清,他深夜来敲门,难道是得到消息来抓捕自己归案的吗?
陈亦舟见里面没有声音回他,继续道:“五福姑娘,我知道你在里面,请出来吧。再不出来,我们就要硬闯了。”
五福无奈,只得答道:“陈大人稍待。”
一边披衣下床,一边想着该如何应付眼前的困境。
打开门一看,原本应该黑沉沉的院子里明亮如昼:十几个差役手上举着红红的火把立在院中。
晃动的火光中间站着一人,正是丽水城的父母官陈亦舟大人。再看他身边,一人被几个差役制住,已经五花大绑着了,竟是上官撷。只见他脸上仍是平日里深沉冷峻的样子,虽被制住,仍是昂首而立,没有一点成为阶下囚的窘态和不安。见五福的目光扫过他,也没有一点多余的表情出现在脸上。
眼前的情形,五福想也不用细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陈亦舟是来抓捕自己的。
而上官撷,则是被连累了。
他又一次,因为五福,成为了囚犯。
她极力忍住心中的波澜朝陈亦舟道:“陈大人……”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陈亦舟摆手打断她冷冷地道:“此刻不用说什么,有什么话等到了府衙再说不迟。”
说完便吩咐手下人将五福也一起绑了,与上官撷一起连夜押回了府衙。
这是间比较特别的牢房,房间虽小确是干净清爽,一应用品也都俱全。五福环顾四周心道陈亦舟对自己倒不薄,安排的牢房一看就知道比一般人的要好,只是不知道接下来他会如何对待自己。
上官撷被押解到另外的地方去了,众差役也被陈亦舟打发下去了,现在,此间只剩下了五福与陈亦舟两个人。
五福静坐不语,等着对面的陈亦舟先开口。
陈亦舟忽然开口笑道:“姑娘不愧曾是如贵妃身边的侍女,此刻还能够如此镇定自若,果然不同于一般的寻常女子。”
五福淡道:“陈大人谬赞了。”
“姑娘可知本官为何单独与姑娘会谈?”
“五福不知。”五福抬眼望向他,眼中灵光闪现,“但五福知道,大人并不想让众人知道徐夫人还活在世上。”
他从一开始便以“五福姑娘”相称,显然并不想旁人知道她就是徐夫人。而五福这个名字,丽水城里知道的人却是少之又少,便是玉润也是不知道的,而且他居然知道自己以前曾在如妃处侍候,除非……
“不错,那姑娘不妨再猜上一猜,本官此番是好意还是歹意?”陈亦舟抚须微笑道。
“大人若是歹意,便不会与我在此处详谈了。”五福道。反正所谓的证据早已齐全,今夜他若是心存歹意,应该尽快就处置掉自己,免得多生是非。现在看来,他是有心在偏袒自己。
陈亦舟哈哈大笑道:“姑娘果然聪慧过人,那本官就不拐弯抹角了——其实我与二皇子殿下颇为亲近。”
原来陈亦舟竟是瑞王一系死敌——如王的心腹,他如此坦白地告知此事,显然二皇子一系已经插手此事了,他们必会借此机会狠狠打击瑞王一系。看来徐公公与自己的冤屈,离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不远了。
陈亦舟继续道:“我早就收到了上面的指令,会协助彻查此案到底,还徐公公和姑娘你一个公道。之前之所以宣布结案,只是为了迷惑真凶的耳目而已。”
五福揖道:“多谢大人。”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帮自己的,事情突然出现了这么好的转机,五福心里顿时惊喜万分。
事情,也该有个了断了。
她想了想又疑惑道:“大人,你是怎么知道我在上官家的?”回丽水后她一直深居简出,知道她在上官家的人屈指可数,她实在想不出来陈亦舟是如何知道的。
陈亦舟闻言脸色立刻严峻起来,皱眉道:“白天我收到一封未具名的信,上面写的,信上还说你的同谋便是上官撷……显然有人潜伏在暗中,一心想置姑娘你于死地,所以我今夜才会将计把你和上官撷一起带回了府衙,一方面塞住写信人之口,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姑娘。”
原来如此,难得他如此周到细心,处处为自己着想。五福感激道:“大人如此为五福着想,五福在此多谢大人了。但我心里仍有一事,不知该不该说……”
陈亦舟道:“姑娘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