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奏折扛回东宫，乐思正准备开始批阅，凤镜夜就追了过来。
“殿下，退朝好些时刻了，为何现在才回来，回来怎么也不叫我呢？”
听着外面震耳欲聋的喊声，乐思紧紧的闭上了眼睛，双手捂住耳朵，过了一会儿，猛地睁开眼睛。
“让他进来！进来！”
不多时，凤镜夜就摇着扇子，闲庭信步一般走了进来，脸上挂着跟往常一样洒脱的笑容。
乐思也挺看不明白的，凤镜夜不仅将她的身份全盘接受了，还有点想要留下来当太女正君的意思……
他是怎么想通的？
转念间，凤镜夜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笑着问：“殿下在做什么呢？”
乐思低下头，拿起桌上的毛笔，蘸了蘸朱砂，冷淡地说道：“批折子。”
“你离本宫远点，要是看到点什么重要政务，你这叛国罪就更加坐实了。”
凤镜夜哦了一声，像在自己家似的，随意地坐到她前面两米远的椅子上。
又过了一会儿，他问道：“回来也没见你放我走，所以你这是留我下来吗？”
“你要是不乐意，随时可以走，要走吗？本宫现在就叫人。”
乐思欲要起身，凤镜夜忙赔笑。
“不了不了，你继续批折子吧。”
乐思瞪了他一眼，低头在奏折某一处圈了一下，然后于空白处写上小字。
见状，凤镜夜煞有介事地感慨：“想当初，殿下在我的府中，可是连字都还不会写，书法也没到自成一派的地步，如今竟能行云流水地批阅奏折了。”
乐思专注于奏折，嘴唇微掀，对他漫不经心道：“闭嘴，不要打扰本宫。”
凤镜夜一怔，登时噤声。
安静了大概半炷香时间，乐思就感觉一直盯着自己的目光离开了。
她抬眸用余光看了一眼，凤镜夜不知何时站起了身来，百无聊赖地四处逛着。
怀疑他会做什么手脚，乐思忍不住频繁地看他，当他在墙壁的画像前面停留时，她刚想开口让他不要再走来走去。
凤镜夜忽然说道：“这墙上的画像就是你昨天给我看的那个男子吧。”
乐思顿了下，想到画中人是自己的命定恋人，就耐心地回他。
“是啊，这幅是我只描述了感觉，庭毓就开画了，比起昨日给你看的那幅，少了精致的细节，但它更有整体的意境。”
就是因为这样，乐思才把它挂在书房的墙壁上，批折子中途休息放松眼睛的时候，抬头望向远方就能看见这幅画。
继保护小念妹妹之后，她又多了另一个努力变强的动力。
明明素未谋面，却已不禁神往。
凤镜夜眼眸暗了暗：“你真的这么喜欢他？你为何喜欢他？”
前一句低声呢喃，乐思没听清问了一声，他才故作不在意地问出后一句话。
“为何喜欢啊……”说到这个问题，乐思有必要认真思考一下再回答。
所以她沉吟片刻：“没有为什么吧，他浑身上下每一寸都是我喜欢的，他理应就是我的人，总有一天我们会相爱。”
乐思脑海里掠过纣王妲己和父亲母亲甜蜜恩爱的画面，不由心向往之。
凤镜夜回过身来，就看到她眼里有光，柔和的晕芒。
那是从未有过的。
她以往笑起来，面上从眼角眉梢到脸颊红唇，每一丝都是恰到好处的弯起，灿若春花，可眸中却是平静的。
若不是今日对比，他也不会发现其中的差异，这次的眼神完全不一样。
那人在她心中竟有如此重要。
“他到底是谁，是屠龙国还是戮凤国的人，或是你在其他地方遇到的人？”
近乎咄咄逼人的追问，乐思没有回答，而是看着他皱眉：“这跟你有何关系？总归你不可能遇见他的。”
虽然乐思也不知道她的命定爱人是在宇宙的哪个角落，但可以确定的是，不可能会在这个世界的。
凤镜夜慢慢走近乐思：“你说过他不爱你，你何必强求？”
“现在不爱，将来一定会爱，用不着你操心，还是顾好你自己吧。”
乐思说的是事实，但在凤镜夜听来，就是一种陷入单相思的固执和倔强。
凤镜夜绕过她的书桌，在她面前站定，单膝跪下仰望她，犹如乞求一般轻声问道：“你换一个人喜欢，好不好？”
乐思仿佛立于雪山山巅，挺直背脊俯瞰着他，冷着脸，缄默不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凤镜夜十指微微收拢，逐渐捏成拳，指甲掐住掌心。
就在他快要失望放弃的时候，乐思忽然笑了，明媚但无辜。
凤镜夜恍惚间，仿佛有一道光从她身上散发出来，他好像看见了希望。
然而粉唇张开的瞬间，说出的却是割人心头肉的话：“你要知道，无论本宫如何选择，你都已经没有机会了。”
“错过就是错过，这一切也是你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像是瞬间被抽去了浑身力气，凤镜夜身子一低，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是啊，都是他的选择。
他知错了，但一错铸成，却没有改正的机会，一切都无法挽回。
乐思移开视线，看也不看他，转头重新埋进奏折山当中：“还请凤将军出去，不要再在这里打扰本宫处理政务。”
凤镜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只知道回过神来，就已经回到侧殿了。
他看不见自己当时的神情有多么绝望，乐思看见了。
因为十分大快人心，所以乐思记住了那个样子，等她批完奏折，将折子送回宣室殿的途中遇到龙泽凌，都怀疑看错了。
龙泽凌似乎是找凤洛卿解释，结果大吵了一架，最后凤洛卿一脸冷漠地霸气走人，剩下龙泽凌孤零零一个站在原地。
他那副失去所有的绝望神情，不就和方才的凤镜夜一模一样嘛。
乐思摇摇头。
果然啊，渣男都是一个样子。
她想无视龙泽凌，径直进入宣室殿。
但龙泽凌发现了她，灰暗的眸子骤然升起了一丝亮光，冲过来找她。
乐思在他喊出自己名字的瞬间，立刻就抬起了手：“别找我，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像你这么傻的，我也是第一次见，就算我真的想帮你，也不可能了。”
“怪你自己毁掉了所有。”乐思毫不客气地再插他一刀，然后跟洛丝一样，冷漠着脸，转身离开。
至此，龙泽凌灰暗的眼眸不再亮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