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神,我不能干涉太多人的事,打听专业偷车牌贼这事儿其实不在我的能力范围内。
不过我有杨徽这个得力的帮手,他处理这事儿就简单多了。
“大人,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不合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如果那个人变成了厉鬼,我们赶紧找到他可以避免很多问题。”
杨徽点点头,直接进入那个人的梦境。
每个无常都有自己独特的本事,黑白那两位自不用说,杨徽的本事就是入梦。
他能引导人做梦,也能在梦中窥探人的记忆。
类似于电影《盗梦空间》,不过他的本事更强硬,更bug一点。
至少他入别人梦时,不会有人攻击他。
我没他那本事,就只能在外面等。
左右无事,我便看看这位专业偷车牌的居住环境。
总体上还不错,在下南这地方算是中档小区了。
看来偷车牌挣了不少,家境都优越了起来。
一家老小都住在这里,我们来的时候除了那位还在睡,其他人都起床了,房子面积不大,人多了显得有些拥挤。
看得出来,这位的家庭压力挺大,若他倒了,估计这家也就塌了。
说实话我同情这位,为了家庭做偷车牌这种被抓到就要坐牢的事,可我不赞成他的做法。
积恶于身,遗祸家人。
这位的老父老母一辈子积累的福缘被他消耗得差不多了,若他还继续干这偷鸡摸狗的事儿,要么老父老母挡而死,要么他自己横祸当头,要么累及妻儿,反正没有什么好事。
天官大帝座下弟子尤善纳福消灾,祈算卜探,若能找到一位有真本事的天官弟子,这位及时回头,还来得及。
可惜我只能看出来,帮不了他。
我不认识天官大帝座下弟子,他们也不会承情帮人祈福消灾,一切讲究一个缘字。
只能祝这位好运吧。
再看也没什么意思,我便盘膝打坐,静等。
过了会儿,杨徽出来了。
我睁开眼,看他的表情,应该是有所收获。
“怎么样?”
“找到了。”
我点点头,看了眼还在熟睡的那位,与杨徽一起离开了。
“大人,那个人……其实以前挺好的。”
“人都是会变的,尤其在这个社会里,家庭的压力能彻底改变一个人。”
“我死得早,那个时候我们虽然生活不怎么富裕,可也没有到这个地步。”
杨徽很少说他以前的事,我除了知道他是个高考状元外,其他的一概不知。
看来他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我死得迟,也就前两年的事,体会过这个社会对人的那种压迫,在钱面前,什么都不值一提。”
杨徽沉默了。
“善良是有代价的,我这个圣母心泛滥的,最后不就付出了代价,一命呜呼了吗?”
“大人觉得,好人没有好报?”
我笑了,说实话,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笑什么。
“好人难当,这句话道出了精髓。”
“我不明白。”
“这么说吧,当前的社会,好人分两种:一种是有钱的好人,一种是没钱的好人。
没钱的好人有底线,做好事的底线,良知的底线,那个底线叫明哲保身。
你可以善良,但请不要对这个社会抱有太大的善良期望,自古至今,社会这个东西,从来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玩意儿。
有钱的好人,他能做到很多,没有明哲保身的底线,他可以很善良,善良到天真的程度,天真的认为人都应该那么善良。
社会这玩意儿,在有钱人面前就是听话的狗儿,他认为社会就该善良,于是他看到的就是善良的社会,在他目光所及之处,善良长存。
说白了,这个社会,有钱才配当好人,但有钱的,谁又愿意当好人呢?”
杨徽还是摇头。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有钱的人不愿意当好人。”
“举个简单得例子。
两家公司,实力差不多,彼此是竞争对手。突然有一天,他们发现一个小公司冒头了,那个小公司很有潜力,若收购它一定能打败对方。
但,那个小公司拒绝被收购。
问题来了,两家公司会怎么做?
如果是把两个公司比做两个人,好人会选择尊重那个小公司的意愿。
坏人呢?只要能把那个小公司收购,不管用什么手段都可以。
你觉得最终谁会赢?”
“坏人。”
杨徽脸色不是很好看。
“两家公司实力差不多,可以看做财富差不多,都可以算有钱人。
当好人,停滞不前,甚至被对方打败后,倒退回没钱。
当坏人,一直向前,越来越有钱,有钱,社会就是条狗。
所以,为什么有钱人要当好人呢?”
“所以这个社会,所有人都在追逐金钱?”
“也不是,若这个社会上有钱人都是些追逐金钱的坏人,社会这玩意儿早就露出獠牙吃人了。”
杨徽又不解的看着我。
“你觉得社会上有钱人多还是没钱人多?”
“没钱人多。”
“社会是有钱人的狗,可狗急了会跳墙。”
杨徽还是不明白。
“有钱人的钱哪来的?他们凭空变出来的吗?
那条狗就是他们钱的来源,坏人的狗是恶犬,恶犬可是连主人都咬的。”
杨徽点点头,这回他听明白了。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就说那个偷车牌的吧,他就是有钱人挣钱的工具,他就是那条恶犬的一部分。”
“我明白了。”
我想笑,却又笑不出来了。
我早已经离开那个人构成的社会,可那颗心却似乎还没有死。
神守护人,人崇拜神。
可一旦那条恶犬露出獠牙,我们这些神又能做什么呢?
所以神才是无情无欲的吗?
没有情,没有欲,就没有烦恼。
我们神守着这个世界最根本的规则,规则之上,我们无权干涉。
可我却做不到。
我的心还没有死。
所以就我不是个合格的神。
“地府是恶人惧怕的地方,因为有地府在,那条狗才有了束缚。”
“我身为地府无常,倍感荣幸。”
杨徽很严肃,我很少见他如此严肃。
“神是好人的向往和寄托,可惜这种寄托没有什么约束力。”
杨徽沉默着。
“那一年,为了地府,水官大帝座下弟子死绝,地官大帝座下弟子死了大半,就连天官大帝座下弟子都死了过半,我也是到现在才明白他们为什么前赴后继的去死。”
“大人,三官大帝座下弟子还能重现往昔吗?”
我摇头,心中突然有种难以言明的苦涩。
“不可能了,不可能了。”
还谈什么复兴,能死得体面就不错了。
“这社会,不再需要他们了。”
杨徽突然停了下来,脸上挂着苦笑。
“大人,如果哪天社会也不需要我们了呢?”
“那我们就笑着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