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春光,清早的城门外,菜贩和早点铺子都还没开张。
“不是说半月后启程吗?怎么突然走这么早?”颜羽牵着马走了过来,“你当人家娘也不送的啊?”
颜夫人嘴上说不送儿子上战场,临行时还是让颜羽来看看。
此次西南一行,恐怕数月才能归来,京城之势瞬息万变,颜徴并未解释提前出发的原因,反而难得话多的跟颜羽谈事情。
软青跟在李见榕身后,说着昨晚尤府的事情。
她抱着澈蓝下车时,一直等在门外的刘氏以为抱着的是她,一捂心口就晕过去了,这事情如今也瞒不了尤老太君,一整晚尤长书和尤轻扬都在祠堂。
想必李盛裘早知她与颜徴来往甚密,尤轻扬告知了她去找寺术许是因为替颜徴求药,这才令盛亲王下了杀手。这些事情尤长书早就提醒过自己,却忘了提醒自己的儿子,想必自己也是懊悔的。
小鑫子掀开车帘,李见榕问道,“澈蓝葬在哪里?”
“老太君安排厚葬,遵澈蓝亲人愿葬回湖州老家,明日出殡。”
“具体的位置呢?”李见榕问,回来时她要祭拜。
澈蓝一家原先便是在湖州的茶庄替尤家做事,后来随夫人进的京。也是因为曾经是湖州人,接尤昭回京时才安排的澈蓝。
“湖州茶庄。”软青回道。
李见榕点了点头,又低下头去,手在图上比划着,头低着也看不出神色,软青觉得小姐似变了一个人,话少了许多。
本来从京城到西南边境快马赶去三日便到,因为还带了几马车的东西,所以干脆以马车行,五日到。
软青和李见榕相对而坐,桌上放着西南边境的地形图。
从京城到西南衮州,途径青州,湖州,衮州,知府分别在承庆,朝阳和荣平。
李见榕正想着事情,只见软青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是二小姐让软青带来的。”
“放着吧。”李见榕面无表情。
她从来爱憎分明,她恨李盛裘,要杀他为自己和澈蓝报仇,殃及池鱼,必会伤到其门下众人,与尤柯无关,但她也是尤轻扬的亲妹妹,她不想看她替尤轻扬说话。
自己的恨,别人怎么会懂。
车外响起一声“昭小姐!”李见榕掀开车帘,只见颜羽站在车外,身后不远处站着颜徴,见她掀起车帘看了一眼,回自己的马车了。
颜羽眼里有些惊讶,这姑娘面色比她想象的苍白,眼下有些乌青,比她初见这姑娘时瘦了很多。不过颜羽的惊讶不是因为这个,昭小姐这身衣服,怎么这么眼熟,她平时不经常穿浅蓝色吗,如今一件银白绣鹤纹的好看是好看,但不是女儿家的吧。
她若有所思的撇了一眼另一辆马车,唇边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还未谢过当日长安街上过羽小姐的救命之恩,尤昭日后定当相报。”
颜羽回过神,笑着摆了摆手,“嗨!见外了见外了!你是兄长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既然都是自己人就别客气了!”
“那个...”颜羽像是突然想起了自己该干什么,递过去一个盒子,“此去西南需要些东西防身,软青我是放心的,但这个你还是戴上以防万一,图纸在盒子里。”
李见榕接过,有些重,“多谢羽小姐。”
“没事没事.....”颜羽摆摆手,走出老远了还不忘回头大声夸着,“衣服挺好看的!”
另一辆马车里某人,无语的把笔放下,扶着额头道,“颜羽...”
连赢靠在马车的帘子外,“谁让你自己不买新的。”
虽说已经是深夜了,但左相出马,加点银子恩威并施,还害怕他成衣铺不开吗?
“没时间买。”
“有时间传信让尹家送暗器来,怎么没时间多写几笔让人带几件姑娘的衣服。”
尹月初的衣服多,花样多,颜色也多。
“没时间写。”颜徴说。
“对对对!就你忙。”连赢翻了个白眼,扬了扬马鞭子,“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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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七辆马车,由于所持的有衮州荣平府的兵符,到了地方自可调动兵马,故只带了十一个颜羽训出的精锐护送,就这样出了城门。
“就这么放他们走了?”破军抱着手,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车队,目光阴冷,“原以为这晋国是王爷说了算,没想到王爷在京城也有办不成的事。”
李盛裘不看那车队,而是淡淡的看向了远方的山脉,朦胧远山,苍翠欲滴,影影绰绰,一缕阳光钻了出来,是日出。
“既然知道是晋国之内的事,那他一个西夏人未免插手太多。”
就算李盛裘此刻手无寸铁,他也不是其对手,破军沉下了脸,忍住一口气,冷笑道,“王爷这河还没过就想着拆桥了?也罢,王爷下不了手,太子殿下替您下。”
朝阳刺眼,街上的商贩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昨夜之事,盛亲王虽然在全城封锁消息,但牵涉太广,动静太大,民间也有非议,今日上朝,恐怕右相也要闹一闹。
李盛裘皱着眉闭上了眼,“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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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见榕的马车行在颜徴的后面,软青陪着她坐在里面,小鑫子驾车。
颜羽递来的那个盒子沉甸甸的,李见榕打开那盒子,只见里面放满了银珠和一个金制的手环,最上面覆的是颜羽收到的最近的军报。
李见榕拿起手环,只见也有银珠镶在上面,李见榕伸出食指一拨,是可活动的。
“暗器。”软青开口。
“羽小姐自己用的?”
软青摇了摇头,“颜小姐从小习武,粗通剑道,武器一直是火羽鞭。毕竟为女子,力气不够,需要用巧劲。”
李见榕心道可能是颜羽让工部或者自己找了铁匠开的小灶,她拨开那些珠子,只见下面还埋着个小盒子。
她打开一看,是玉簪,和柳枝。
她皱了皱眉,松枝和竹节的玉簪,栩栩如生,玉触手生温,是上好的佳品。
“这...羽小姐从不带这些东西。”软青也不太懂。
“是尹家的。”李见榕认出了这东西也曾出现在给尤柯的聘礼里,轻轻出口。怪不得那日她说尹尤两家联姻颜徴一点儿不急,原来那尹鉴善还有这个身份。
李见榕不禁笑自己,以后还是多做好自己的事吧,颜徴还用不上她操心。
只是,那尹家听命颜家送来暗器,折柳相送就罢了,附上这个簪子干什么?她这是去平乱,又不是去巡游。
李见榕把这些放一边,去研究那手环了。
这珠子可拆卸,两边有孔,她拿来一张图纸,这珠子一半是空心,受到外力撞击时会爆破,但威力不大,需要靠主人自制一些东西注入增加威力,通常是药粉。为不误伤主人,这珠子之间还有精致的绒花,看上去更像个姑娘带的普通手环,同时可以起到缓冲减震的作用。
尹家应该是考虑到了她会用药用毒,这东西倒是甚合李见榕的路数,路途遥远,一会儿驻扎休息时,就去拿些毒草上来研磨也算打发了时间。
马车行了一会儿,一路上李见榕看着军报想事情,马车停下来也无察觉。
“小姐!都晌午了,你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或者找家客栈呀?”小鑫子探出半张娃娃脸,大声道。
“看颜徴的安排吧。”李见榕垂着头看军报。
连赢靠在车外,对车里的人道,“要来问你了。”
小鑫子声音很大,连赢听的很清楚。
“原地驻扎休息。”颜徴也正看着军报,西南边境的事情自己不需要考虑,他本就是去找河清的,但自己实在太闲,故而看看打发时间。
答应过尤相的,颜徴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