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柯默默的领着李?榕去书房,好奇的打量着她,心想自己是不是昨晚梦?过她,难道姐妹都是这样可以互相梦?的吗?
“这儿?”李?榕指指书房的?,环顾四周,皆是绿竹芭蕉。
尤柯还有些拘束,点点头。
“他凶吗?”
尤柯想了想,摇摇头又点点头。
李?榕做了个怪异的表情:这是什么意思?
尤柯刚想回答,就听里面传来了一阵咳嗽声,尤柯如惊弓之?一般,忙推她进了书房。
看来是凶的...
进了书房,眼前一极有书生气的中年人坐在桌前,桌上熏了香,书折虽多但摆放的整整??。
下了朝还不忘国事。
尤?书抬起头,?女儿正赞赏的望着自己,眼里似有:不愧我晋朝忠臣的自豪感,有些愣,待看清了李?榕的面容,又缓和了不少,道,“坐吧。”
李?榕没动。
尤?书歪了歪头,一副询问的表情,极力让自己看起来如同慈父。
“墨干了。”李?榕抬起手指了指砚台。
尤?书看了一眼砚台,就说怎么越写越吃力呢,不禁笑了出来,李?榕见状也笑。
李?榕上前帮忙磨墨,方才父女初见的生疏少了不少。
她刚也看清楚了尤?书,父皇下那四道诏时,她在殿后的屏?旁,那些大臣她叫不出名字,但记得住?相,这人是站在父皇一边的。
想起那日的情形,磨墨的手有些僵硬。
尤其是丞相接下来这句。
“那毒是为父下的。”李?榕的手顿了顿,但转而正常的磨墨。
“我本不打算告诉你,但方才你一进来,我知道你是聪慧的,便改了主意。”尤?书写着折子,平静的道,“你天生赤瞳,长在丞相府,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若儿怕你被视作妖女,便坚持带着刚出生的你去了湖州。她去世多年,生前留下的掩你瞳色的药不多了,我便带你回来。”
李见榕心里一惊,这尤昭竟然也是赤瞳?
“女儿知道。”李?榕点点头,神色不变,道,“即使没药,那我足不出户留在湖州茶庄避日,有何不妥吗?”
尤?书轻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说了,“你可知道不久前仙逝的玄阳公主?”
李?榕当然知道,她点点头。
“她也是赤瞳。”
李?榕有些愣,并不是因为自己的瞳色竟还有外臣知晓,而是若姑娘知道的事情似乎并没有告诉尤?书,否则他如何不知自己就是玄阳。
尤?书看着女儿磨墨的手一顿,继续道,“京城水深,知道玄阳公主这事的不只我一人,知道你这事的也不只我一人。陛下疼爱玄阳公主,我知道有人要借你与玄阳的相似之处,想娶了你来博取圣心赢陛下垂?。此等龌龊心计,为父不能让你嫁。”
尤?书官至丞相,一人之下,能逼得他出此把女儿毒盲避祸的下策,对方的地位可?一斑。
李见榕没有多想,道,“盛亲王。”
尤?书一愣,写字的手终于停了下来。他抬起头,不掩赞赏,“我只知你聪慧,不知你有大智,这很好。”若儿教养的很好,这半句他未说出口。
“若连妻儿都护不住,白至这丞相之位数年,然盛亲王,此人深不可测,为不让你涉险...”
“父亲放心。”不是李?榕想打断,只是他虽低着头掩饰着,但越说尤?书的眼睛都快红了,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有些不忍,“母亲教养我数十年,掩饰瞳色的药如何制得女儿早已烂熟于心。”
尤?书猛的抬头,眼里闪着光,欣喜之情顿出,但并未言语。
他打听到尤氏茶庄按时以养身子为由让尤昭用药,以为是若儿瞒着女儿自己的异样,没想到,若儿如此坦诚,这也很好。
他点了点头,又开始写折子,嘴?却勾了起来。
李?榕知道不宜再打扰,告退了。
“一会儿可去医馆?”
推开门的手一顿。
李?榕知道父亲的意思,道,“药材买办必不会假手于人。”
若是让有心人从药材里知道自己是用药掩盖瞳色,难免会让人抓住把柄。
尤?书心里赞叹李?榕一点就透的智慧,虽未表露,但还是多问了句,“钱带够了吗?”
“母亲一向是大方的。”
这句话让尤?书也懂了,李?榕误会了主母设下了苦肉计误伤,此刻叫了母亲是冰释前嫌的意思。
尤长书笑了,道“她一贯是个大方的。”
李见榕点点头,转身又去开门,身后的人又不放心,嘱咐了句,“早点回来,今晚摆家宴的。”
“是。”李见榕乖巧的回应。
“……”
尤长书抽了抽嘴角,这声“是”怎么那么耳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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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州有街市吗?”
李见榕随意的点了点头,她哪知道,她又没去过湖州。
“那你为何老往外望,跟没见过似的。”尤柯吃着小茶几上的果子,疑惑道。
“没这么繁华。”李见榕的确没见过,她只待过皇宫,瞧这市井街道和人群,哪里都新鲜。
尤柯恨铁不成钢的放下果子拍拍手,“你把银子给我,我带你去一处最好吃的地方吃最好吃的东西!”
李见榕放下帘子凑过去,低头就去解钱袋,“行啊!”
“但是你得答应我,以后得哄着点老娘,她老是哭。”
“自然自然!”她与刘氏的确是个误会。只是当她把银子交给尤柯,自己还得答应她条件时,怎么感到有些亏了。
“到了。”车夫朝她们道。
李见榕迫不及待的掀开车帘,愣住了,轩泱阁。
“这就是你说的最好吃的地方?”
尤柯被扶下了马车,自信的走进了酒楼。“是啊!”
唉。
要知道整个大晋朝只有一位公主,那这公主是很有象征意义的。
就像齐国只有一个武宗,那武宗其实是一定程度上代表着齐国的,同理医宗一定程度上代表着西夏。四宗如是,公主稀缺,公主亦如是。
玄阳公主虽长在深宫,但一言一行,当然是经润色过的一言一行都是有史官记载的。
玄阳公主化了个什么妆,京中的小姐也跟着学,玄阳公主养了匹小马,京中小姐也向父亲要,这样她们才算是府里的掌上明珠,同样,玄阳公主爱吃什么,轩泱阁里都有!
“来了这儿,您吃的跟玄阳公主没什么两样!您就是京都小公主啊!”此乃轩泱阁的宣传手段,不可说不高明。
尤柯兴致勃勃的点了一大堆,李见榕撑着靠在桌子上心疼钱。
“这个,”尤柯拿着筷子指着道。
“玫瑰牛乳酥。”李见榕有气无力的戳戳桌子上装饰的花。
尤柯挠挠脑袋,“那这个...”
“珍珠八宝鸭,下一个。”
尤柯往嘴里送了一口汤,奇怪,“你来过这儿吗?”
李见榕懒得回答,又实在没胃口,自顾自走到了栏杆边。
这轩泱阁与一品楼不同。一品楼的阳台对着外面,而轩泱阁开在里面。
李见榕扶着栏杆随意望去,竟见到了熟人。
那日买马探妻的公子,只见他此刻正与友人谈天说地好不畅快,一举一动颇有些潇洒风流的气派,全然没有当日肃穆紧张的感觉,想必是妻子大好了?
“还在看,就是她。”
有人?李见榕朝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只见隔壁站在栏杆旁的几位女子打扮华贵,正讥笑的看着她,不过这讥笑里更有几分妒嫉。
李见榕皱皱眉,她向来嘴上不吃亏,道,“还在看,就是你!”
那三位女子没想到这姑娘毫不羞愧,反而反唇相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身后一女子站了出来,“怎么?月初姐姐堂堂尚书千金,还看不得你?”
果然身份是个好东西,哪里有用哪里搬,只可惜不能拿玄阳公主出来压,不过相府也不赖,凑合着用吧。
“怎么?我堂堂丞相千金,还不能让你不看?”
那女子愣了愣,当朝除了两位丞相,国公和亲王,就是下面的六部尚书了,左相和亲王府没这么年纪的小姐,国公府和右相府的小姐她又认得,故而是吃准了这女子身份不如月初,没想到…
那叫月初的神色一冷,这人莫不是前几日哥哥与父亲在夸的那一位?
“你胡说八道,右相府我就听过尤柯,你是哪儿来的…”
“媛儿…”月初皱眉低声劝阻,酒楼上吵闹,当真不是大家闺秀该干的。
“妹妹!”尤柯听见了这边的吵闹,十分适当的过来露了个脸。
还真是。
媛儿一怔,但嘴上还是不肯服输,“柯姐姐也该管管自己从乡野之地回来的妹妹,刚刚她还在这儿盯着男人看呢!”
月初与另一位女子都红了脸,皱着眉,看着想制止,却没有分毫动作。
尤柯闻言,竟不按套路出牌,揽着李见榕的肩四处张望。“谁?哪儿?好看吗?”
李见榕本想好好教训一下这几个人,被尤柯这一插科打诨,不好发作,皱了皱眉,“不好看!”
那三位女子这时的震惊掩都掩不住了,你说左相不好看?
“颜公子的样貌,你怎么!”月初有些生气,但那句配还是没说出口,论官职,要是不扯上国公府,两位都是丞相,论样貌,眼前这女子,也挺好看的…
月初捏紧了衣襟,自己从小到大被人夸着长大,样貌文采都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可这人,似乎并不输自己,尤其父亲那一句随意的大智慧,自己最多被称赞诗才,这一句夸是从来没有的。
她扬了扬头,此刻就拼见识和气质,“这位姑娘谈论的莫过于太过浅薄,颜公子乃当今文宗河清两位亲传弟子之一,十六岁便官拜丞相,京中智者无人能出其右,姑娘却只知道识人外表。”
李见榕没回答,脑中只有两个字。他是…左相?颜徴?颜召礼?
他奶奶的。
如果被赐死是她世界崩塌的终点,那这人的逃婚就是她世界崩塌的开始。
从小宠爱她的人,即使死前,也宠着她,她原以为那个温柔好看的大哥哥也会是永远宠爱自己的,没想到,逃的比谁都快!
他若是不想成亲,她求了父皇不成就是了,她对他不说爱意,是真的信任。
可这人!
毁了容便逃婚,她死了便回来,不仅如此,还在京城娶了妻。
李见榕低着头,气压极低。尤柯拿不准,正欲说些什么帮自家妹妹反驳一二。就听见对面传来了一声,“姑娘!”
几位姑娘转过头,神色各异。
颜相喊的!等等,颜相喊的谁?这儿五位姑娘呢!
那三个姑娘,月初眼含秋波,媛儿低头羞怯,还有一位热情回望。这边两个姑娘,一个花痴的直勾勾盯着,揽揽李见榕的肩膀,道,“这你还说不好看啊…”
另一个,如见到恶鬼,转身就往自己这边的楼下走。
颜徴愣了,他刚刚在那眼睛里见到的是…厌恶?
他转过头,也下了楼,“等等!”
颜徴在一楼拦住了她,整个楼的人都能见到。
顶楼的几位姑娘愣了,对面的几位公子大声的起哄。楼下的人看热闹似的凑到阁楼边去瞧,只见一对相貌姣好的男女在楼下。
颜徴逃婚三年刚刚回来,左相之位空了三年形同虚设见不着人,京中信息更替极快,如今并不比三年前炙手可热了。
而尤昭本人,养在湖州初进京城,更没几个人认识。
但两人站在一起实在养眼,围观的人越发多了起来。
颜徴欣长的身体挡在李见榕身前,虽控制着分寸保持距离,却实打实不让她走。
他苦笑,“我怎么招惹你了?”
你见我就跑?!还那个眼神!?
李见榕瞪着他,若是她还有侍卫,此刻定亲手拔了剑砍了他!
她咽了咽口水,随便想了个理由,没好气的道,“左相缺职三年,活都压在家父身上,小女气不过!”
“原来是相府小姐,召礼失敬。”颜徴退后拱手行了个礼。
李见榕冷眼瞧这,冷哼一声,“好狗不挡道。”
颜徴愣了愣,除了那金贵的小公主,天下谁敢这么跟他说话。
他被气的发了笑,面上也不恼,只笑着道,“召礼非犬,自然是要挡姑娘的道的。”
“你…”
“上次买马的玉佩,召礼想赎回来,姑娘开价。”
这人不礼,颜徴也并不想与这人多说话自讨没趣,只想早点赎回自己的东西。
李见榕气愤的去摸腰间,不忘挖苦,“怎么,见着你妻子了?”
楼上的人朝下看,还以为这男子要做些什么,姑娘在护着自己,顶楼的公子起哄声小了点,召礼兄认真的…?
月初站在一旁不作声,也不理身边两个闺蜜的尖酸之语,眼里此刻却是要喷出火来。尤柯拿了个甜瓜,边吃边看的津津有味。
“没,她死了。”颜徴随意道,看不出神色。
那日千里奔波跑死了不知几匹汗血宝驹都要见的人,此刻一句轻飘飘的死了就好了?
李见榕愣了愣反应了过来,当真无情之人!
“能找到吗?”颜徴看她摸了半天也没找到,疑惑。
李见榕突然从恼怒中反应了过来,瞪了他一眼,道“拿来抵饭钱了!”撞开他便出了门。
颜徴这回真愣了,回头只见了一抹纤细的背影气冲冲往出赶。
竟还有人避他如蛇蝎。
颜公子有些委屈。
“三妹等等!”尤柯见李见榕真要走了,忙胡乱的塞了两口,对着明黄道,“打包打包!”也跟着下去了。
隔壁厢房的三个姑娘此刻都不出话来,媛儿气的一拂衣袖,“这狐...”
“行了!”尹月初很少这样大声说话的,将媛儿的话堵在了嘴里。“今日便散了吧,没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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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等等!”尤柯小跑着过去扯住了李见榕的衣袖,气喘吁吁的道“我说你又不认识路,着急往哪儿跑啊!”
李见榕哼了一声,“偌大个京城,医馆还不好找吗?”
尤柯挽住她的胳膊,拉着她走,像哄小孩儿似的,“那也得找个靠谱的啊,不然奶奶和母亲还不得怪罪我。”
李见榕走在热闹的长安街道上,气已消了大半,开始有些愧疚,“你刚刚也没吃好吧?我...”
“没事儿!留着肚子晚上回去吃!”尤柯十分大方,“不过,你为什么见到颜大人就跑啊,你真觉得他丑?不至于吧!”
要是李见榕答是,尤柯觉得自己也该去瞧瞧眼睛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就是个!是个白眼儿狼!”李见榕狠狠道,还是气他不仗义。
尤柯疑惑的道,“以前就听父亲提起过,言语都是夸赞人家年少有为的,三年前,少年丞相名满京城,冠绝天下!哪儿像你说的那样不齿啊!”
李见榕闭着嘴,她倒是想好好历数他干的好事儿,但此刻她不是玄阳公主,她只是尤昭,尤昭哪知道这左相是个什么人干过什么事儿呢?
见她不说话,尤柯坏笑着摇了摇她的手臂,“不过看刚刚颜大人见你走了那个急啊!你是没见到尹月初她们的脸色!哎!你说大人会不会是因为没了以前那一桩婚事,见着你又想再定一门!”
李见榕停下脚步,皮笑肉不笑的接道,“姐姐婚事都没定下来,妹妹可不着急,要不姐姐为了我先努努力?”
“你...”你尤柯红了脸,赌气一般迈上前去,“医馆到了,赶紧瞧瞧你眼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