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两点。
井志宇的精神很不好,但他逼迫自己不能睡觉。卧室被灯光照得大亮,虽然困的睁不开眼,可好歹缓解了一些睡意。井志宇不想再做那个怪梦了,此时此刻,他唯一的方法,就是不能睡觉。
“水……”又是一大杯凉水下肚,井志宇捂着肚子,微张嘴,轻吐气。他不愿意再继续做那个梦了,那个梦里,自己的“尸体”活了过来,还妄图掐死自己。因为之前的怪梦自己已经伤痕累累,再继续下去只怕是小命不保。井志宇虽然已经不怕死亡,但也还不想这么快就GG,他还想要做些什么——至于还想要做些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但井志宇到底和十几岁的小年轻比不起了,他今年二十三,年轻时天天通宵打游戏和喝酒抽烟,过度透支了自己的身体,现在别说熬夜,连到晚上十一二点都已经要死不活的了。今晚让自己坚持到了凌晨两点,已经是奇迹了。
不过,也是他的极限了。
井志宇已经昏昏噩噩了,他靠在床被上,手死死拧自己的肉,就为了不让自己闭上眼睛。可这个时候,自己的眼睛突然被一双手蒙上了,井志宇当即大吃一惊,要知道他可是一个人住的,哪来的人来捂自己眼睛?退一万步说,井志宇此时是靠着床头的,身后是墙,哪来的人能来捂自己眼睛呢?
井志宇刚想挣脱这双手,却嗅入了这双手散发的味道。有点淡又说不出是什么的香味,却意外的有着催眠的效果。井志宇坚持了这么久的倔强也终于轰然倒塌,立刻就睡了过去。
还是熟悉的火车事故现场,可这一次,却是白天,没有烈火,没有燃烟,没有人群,没有尖叫。井志宇只身一人处于这些变形得不成样子的火车车厢当中,有些不知所措。井志宇本还以为一上来就是从自己被另一个自己掐着脖子那时开始,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火车还是这样变形,可四周一个人都没有了,包括另一个自己,也没有了。“还是做上怪梦了……”井志宇挠了挠头,叹了口气,“……算了,就让我看看到底能怎么样吧。”
“咔吧。”井志宇身后,传来鞋底踩断树枝发出的脆响,井志宇一个激灵,立马回过头来。他看到了什么?一个男人,就这样面无表情的冲着这边,眼睛紧闭,双手自然下垂。男人身着寿衣,整个人看上去特别的僵硬,让人感到害怕。可井志宇不会感到害怕,他看着男人许久,眼角,划下了一道眼泪。
“……爸……”
这是从小到大都没哭过几次的坚强之人井志宇的眼泪。已经过了这么久,可当井志宇再次看到自己父亲火化前的模样,眼泪决堤。井志宇无数次想再多看一看这个男人,如今在怪梦里,他得以如愿——尽管,是身穿寿衣,全身冻的僵硬的样子。
“爸……你……是不是钱不够花才来找我?……我马上烧……”井志宇全身颤抖着,慢慢的走向男人,此时,井志宇只想在摸摸他的父亲,在抱一抱他,什么怪梦工作贷款啥的,全都去他妈的一边儿去吧!
井志宇离男人已经不到两米,已经很近了。这个时候,男人紧闭的双眼却慢慢整开了,男人双眼全是血丝,望着井志宇,然后慢慢转过身子,僵硬的向前走去。
“……等等!爸你要去哪?”井志宇一下子有些着急了,他连忙大步追赶,却发现自己和父亲之间宛如有一道看不见的墙,明明近在咫尺,却怎么也无法在前进一步。井志宇没办法,只能他父亲挪一步,他挪一步。期间男人多次僵硬的回头,确认井志宇还在跟着他,才转过头继续前行。
“爸,你是想……带我去什么地方吗?”这样一段时间之后,井志宇渐渐反应过来,他父亲的这一系列举止,似乎是想要让井志宇跟上他。不过男人并没有回复他什么,只是机械的重复着这一切动作,走一段路,停下,回头看看井志宇,继续走。
“到底……是要去哪里……”压下了心中所有的疑问,井志宇完全的信任自己的父亲,不紧不慢的跟着男人,向前走去。可以说,井志宇现在在享受着和自己死去的父亲独处的机会。一直以来,这个让他苦恼不已的怪梦,此时此刻,井志宇却第一次希望他不要醒来,哪怕,会让他永远这样子在梦境里……
离开了火车与轨道,井志宇随着父亲钻入了一片森林。森林里光线不好,大白天却犹如黑夜一般,伸手不见五指,井志宇眼前也看不清那道身影了。井志宇一惊,连忙快步上前,然而和自己也就保持着两三米距离的父亲,此刻却踪影全无。“……爸?”井志宇有点慌了,他父亲哪去了?他的父亲来找自己的原因还没有得知,父亲就又不见了,这里,又是哪里?井志宇慌忙看向四下,却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唯独风吹树叶一直带来的沙沙声,在这一片漆黑之地回荡。
“……”井志宇刚想要说什么,却觉得闻到了什么味道,很香,很甜。井志宇慢慢感到自己的脸部有着异样的感觉,很痒,很麻酥酥。最终,井志宇梦呓几声,睁开了眼睛。
从床上坐起,井志宇的记忆渐渐和现实重叠。“该死……明明……可以和老爸待得更久……”被莫名其妙的香味和手弄得昏睡过去,再被同样的气味给从梦中拽醒,井志宇一时间有点不知所云。
眼前的景物,重影渐渐凝实。井志宇摇了摇头,扶着太阳穴,直勾勾的看着搭在腿上的被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有一只手,轻轻抚上井志宇的肩头,井志宇这才如梦初醒,转过头来。
“……你……”转过头来,井志宇一瞬间想好的无数词汇全部一片空白,因为眼前的一幕和他脑海里所有的设想都不符合。他能想到可能是何旭东,也可能是自己老妈,甚至连鬼怪井志宇都想到了。可他千算万算,还是没想到,会有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女,就这样抚着他的肩,坐在床头,他的身边。
但见此女:
约莫十七八岁芳龄,身材高桃,体态轻盈。乌发如漆,肌肤如玉,美目流盼,一颦一笑之间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风韵。她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美而不妖,艳而不俗,千娇百媚,无与伦比。只见她抿着嘴,笑吟吟的斜眼瞅着井志宇。
一般的宅男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办?一觉醒来,一个不认识的少女,美若天仙,坐在你的床边就这样看着你,你会怎样?
95%的宅男的答复是推倒,但在这群人里的95%又都只是有色心没色胆的家伙而已,真正有这种情况的时候,连手都不敢去摸;那么,剩下的5%的人做的决定就多了,其中不乏真敢把少女给推倒的,等等等等,答案数不胜数。
那么井志宇遇到这种情况,又会怎么样?
对于井志宇来说,他是个很矛盾的人,虽然口口声声想要有奇遇发生,但又偏偏是个现实主义的无神论者。此刻的井志宇,看了一眼笑盈盈的少女,然后打了个哈欠,淡定的躺了下去,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没关系,他只是太累了,躺下眯个几十秒钟就会醒来的,嗯。)少女保持着微笑,甜甜的看着井志宇笑着,心里想道。
三十秒后,震耳欲聋的鼾声响起,少女的笑容凝固。
“!”脸颊被掐的生疼,井志宇又一次从梦境中醒来。虽然在现实里不过才几十秒,可在这一次的怪梦中,井志宇却待了数个月,这数个月的日日夜夜,井志宇一直迷失森林,在森林里像个无头苍蝇到处乱碰,希望找到出口,亦或是自己的父亲。不过,因为自己的脸颊突然生疼,井志宇被迫从怪梦中醒来,他晃了晃脑袋,然后看向床边的少女。
“……你怎么还在?”半晌,井志宇出生问道。
“你还问,居然无视我的存在直接躺下睡着了,真是过分!”少女气鼓鼓的说道。
“……??”井志宇表面上面无表情,相当平静,可内心里已是天人交战。(这谁呀?)(从哪来的?)(她要干嘛?)井志宇内心有着许许多多的疑问,可表面,却淡淡的开口道:“我为我的不礼貌向你道歉,小美女,请问你……是谁?”
“……我吗?哼哼~说出来吓死你!”少女瞬间一脸得意,对着井志宇说道,“我们是‘主宰者’所制造出来的辅助器,也就是所谓的一个‘系统’,我们会概率性的出现在对世界彻底绝望、命不久矣或濒死的人们身边,给予他们帮助。换句话说,我们就是这些人的新生。”
“给予帮助?”井志宇奇怪的问道,“看你这小胳膊小腿的,怎么帮助?”
“哼哼~你可不能依靠外貌来判断一切事物哦~”少女伸出食指,摇摆着,“我们是系统仿真机器人,外形只不过是迷惑人的,我们真正厉害的是有着目前人类科技水平远不能理解的战斗力,同时依照主神‘主宰者’的设定,我会给你们颁发各式各样的任务,完成它的话,我们会给你们各式各样的能力、道具为奖励,让你们变得不再平凡。怎么样,心动吗?”
“无聊。”井志宇躺下身子,重新闭上了眼睛。
“诶?为……为什么?”少女QAQ。
“合着这就是给那个什么猪崽什么的办事呗,很简单的道理,”井志宇闭着眼睛,慢慢说道,“我看过关于系统的网络小说,系统这个东西它有许许多多个,它们到处找宿主,让宿主变强,最后就是给那个猪崽的当养料而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儿,我可不干。”
“是主宰者大人,不是猪崽!”少女纠正道。见井志宇没什么反应,便小声道:“是这样子啦……不过,只要你能够变得比主宰者大人还要强,不就好了吗……”
“拉倒吧,你是他造出来的,你还能帮着我说话?”井志宇微微睁眼,看着少女,“况且就算如此,我从你这里得到各种各样的力量,那也不可能和那个主宰者相提并论吧,你们是他造的,你们这些力量就可以说是他的力量。用他的力量去对付他?搞笑吗?”
“……”少女低下头,没有说话。井志宇见少女没有出声,便坐了起来,挠了挠头,小声说道:“……我是不是……有点说的过分了?我还没有和女生说过几次话,没什么交流经验……”
“我们这一生,只能遇到一次宿主。”少女突然出声了,声音很低沉。
“嗯?”井志宇不解道。
“找到了合适的人,来到他面前,只要看到第一眼,他就是宿主……如果宿主坚持不需要系统帮助的话……那我们就……只能启动……自毁程序……”少女低声说道,“一分钟后我就会自毁了,我应该赶紧找个空旷的地方……对了,走之前……再给你看看吧……”
“……你哭了?”注意到少女眼角打转的泪水,井志宇小声问道,“你流泪了……纵使是机器人……也能像人一样流眼泪吗……”
“我们是高级仿真机器人,除去心脏是机械电池以外,其他任何地方构造和人类一模一样,包括柔软的皮肤,呼吸的气,等等……”少女低声道,“你真的不想看看,只要完成新手任务,就能获得的奖励吗?”
“……那就看看吧。”见少女眼泪开始大滴大滴落下,井志宇答应了。于是,少女手搭住井志宇,井志宇眼前就突然出现了个透明的窗口,从他的姓名,年龄,个人属性,等等信息都有。在一个个新手任务名为“???”的最后,有新手奖励大礼包的道具。井志宇用手指触碰空气,点在了预览键位上。
“你看,除了给你好多东西以外,还有三次免费抽奖的机会。转盘上所有的都是好东西,免费抽奖真的不亏……”少女说完,慢慢收回了手,背对井志宇,哽咽道:“我要开始启动自毁了,虽然我……才被造出来没有多久……可我……可我……”
少女梨花带雨,哽咽的说不了话,她低下头一咬牙,就对着窗子冲了过去。可这时,一只手却抓住了少女摆动起来的胳膊,少女只能停步。“宿……不,那个,还有什么事……”少女抽泣着,可怜兮兮的问道。
“你留下吧,我需要你,系统。”井志宇平淡道。
“……诶?”少女委屈的脸逐渐变得吃惊。
其实井志宇对这些能力根本没有什么兴趣,他对系统的帮助更是没有兴趣。可是,转折就发生在他刚才所看到的新手奖励,那个免费抽奖的转盘,分成八等分区域的转盘,其中一个,是这样写的:
复活一个人。
在这八个里面,这只是最普通的一种奖励。可是对于井志宇来说,这正是他最需要的,他的父亲,他的舅舅。所以如果能够这样复活一个人的话,井志宇觉得,这个系统,他接纳定了。他也没有理由拒绝,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