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吃过早饭，李睿涵给了我一把车钥匙之后，他就出门了。
我赶到江小瑜公司对面的咖啡厅，点了杯咖啡。
坐着想了很久，我才拨通了那男的电话。
接通后，他说：“喂！您好！”
我说：“我是周云靖。”
我就听到他说了声：“把门关上。”
等了一会，他才又说话：“你有什么事吗？”
“我们见个面，谈一谈吧。”
“你在哪？”
“你们公司对面的咖啡厅。你要是不方便，我可以去你办公室谈。”
我从他的语气里听出来了，他知道我是谁。
他说：“我十分钟后到。”
这么怕我去找他，肯定是没把他已婚的事，告诉江小瑜。
我又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人渣！
没一会，他就走进咖啡厅了，正是我十一见过的，给江小瑜开车门那男的。
我站起身来盯着他，他朝我走过来。
我们俩谁都没说“你好，”我实在是说不出口。
坐下之后，他喊来服务员，点了一杯咖啡，坐着没说话，我也没说话。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眼神里互相较着劲。
咖啡上来后，他端起来喝了一口，然后继续盯着我，那眼神和表情，都特别平淡，看不出来一丁点情绪。
“你应该听江小瑜说起过我吧？”
“她是想和我说，我觉得没必要。她过去爱过谁，我不需要知道，只要知道她现在爱的是我，这就够了。”
他这第一句话，就让我听得心里极不舒服，又酸又涩。
“那你就不问问，我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吗？”
他身体往后一靠，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盯着我看，不说话。
我把我和江小瑜的婚纱照拿出来，打开放到他前面，说：“江小瑜是我老婆。”
他连看都没看一眼婚纱照，说：“过去了。小瑜现在是我的未婚妻。”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看到他眉毛挑了一下，挺得意的样子，眼神里还透着些对我的鄙视。
我也鄙视看着他，说：“江小瑜只不过是太单纯了，没有社会经验，才会一时被你蒙蔽！”
“可能她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但在我心里，她非常优秀，不只是工作很优秀，洗衣，做饭，做家务，样样都学得很用心。”
然后，他好像想起了什么，脸上一副很好笑的表情，说：“就是还做得不够好，炒菜时掌握不住火候，洗衣服会把我的白衬衣染花，收拾个房子，分不清什么和什么应该归置到一起，迷糊得很。不过我对她有信心，她以后会越做越好！”
我听他这么说着，心里真挺难受的，我跟江小瑜大学同居四年，什么家务活我都舍不得让她干。
她却为了这个男人，又是洗衣又是做饭的，感觉到江小瑜爱他比爱我多，我心酸得不个味儿。
我问他：“你觉得你能给江小瑜幸福吗？”
“她觉得幸不幸福，我们说了不算，得她自己去感受。我只能告诉你，她跟我在一起时很快乐，每天晚上都黏着我，非要让我抱她，不然就不睡觉。”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又挑了一下眉毛，像在跟我炫耀似的。
我恨得真想冲上去揍他，但我知道还不到时候。
我沉住气，问他：“你是打算娶她吗？还是玩玩？”
“喜糖都发了。正好你来了，也不用她回去找你，你们当面把婚事退了，我们结婚，可以两件事一天办完，很快的。”
听他避重就轻地说完，我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发觉他这个人其实很虚，底气并不比我足。
我意识到了，他果然是精于洞察人心，之前说的那些，分明就故意要激怒我，好让我主动放弃江小瑜。
我冷笑了一下，说：“你对江小瑜了解多少？她很善良你知道吗？如果让她知道，你为了和她结婚，得先跟另一个女人离婚，你觉得她还会答应嫁给你吗？”
我以为他听完我这句话，会表现得很吃惊。
但他的反应非常平淡，说：“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自己会跟她说清楚。”
接着，他又把双手抱在胸前，挑衅地看着我，口气中带着不屑地说：“我替小瑜谢谢你，你曾经爱过她。我也感谢你，你曾经伤害她，才让我有机会爱她。”
“我根本没有伤害她！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离开我！我那么爱她，怎么可能舍得伤害她。”
我知道他是又想激怒我，但我真的控制不住了，因为我始终搞不明白，江小瑜到底为什么要离开我。
他看着我，用一种审视的目光，说：“可能会有无缘无故的爱，但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的眼神，绝望，怨恨，无助。”
我摇了摇头，说：“我真的没有伤害她。”
他突然抬高了音量，厉声说道：“不要摇头！摇头是懦弱和无能的表现！也是在推脱过失，不敢担当责任！”
“这句话，我不是跟什么人都说，我今天能坐在这里，耽误我的工作时间，听你说这么多，不过是因为小瑜曾经爱过你！”
“做为一个男人，你就要有担当。如果真像你所说，你什么都没做，你的女人不可能伤心绝望，带着怨恨离开你。”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他有多爱江小瑜，就有多恨我。
但我真是比窦娥都冤，搞不清楚江小瑜到底都跟他怎么说我的。
我解释说：“江小瑜离开的前一天，我助理陪着她去娶婚纱照，她跟我在电话里还都高高兴兴的。”
“第二天，她突然说走就走了。我助理说，是她爱上了别人，才离家出走，我知道不是这样。可是到底为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说完我就意识到，我一激动说错话了。他的目的就是想刺激我，看清我手里的牌。
听我说完后，他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问我：“你助理是男的女的？”
我这时已经冷静了下来，说：“小瑜儿以前跟我闹别扭，经常找人骗我，说她爱上别人了。但她根本离不开我，我拿根棒棒糖，就能把她哄回来。”
他盯着看了我一会，说：“你凭什么觉得，你能给小瑜幸福？”
“凭我们俩一出生，就睡在一起，从小一起长大。直到她离开我的那一天，我一直都宠着她，爱着她，无论她提出任何要求，我都会满足。凭我能比这世上，任何一个男人都更爱她。”
这话我说得挺没底气，我也是为了刺激他。
我盯着他的表情，继续接着说：“其实我去年就见过你，过十一的头一天，江小瑜上了你的车，我当时就在旁边看着。”
他突然问我：“十月二号那天，你是不是去见小瑜了？”
“没有。你追求她，我压根就没当回事。那天你给她开车门的时候，我见到她对你笑，看出来了，她被你迷住了。她总说和我太熟了，我们俩的爱情，除了甜味就是甜味，像喝白开水。她还跟我说过好多回，想去外面的世界，感受一下各种爱情的滋味，尝尝汽水跟可乐。”
这时候，我看到他的脸色又变了一下。
我心里得意了，知道他软肋在哪了，继续刺激他：“所以那天，我看到你好像也对她挺不错的，我就想，让她玩去吧。我说了，她想要什么，我都愿意满足她。既然她觉得，和我在一起不浪漫，你又愿意陪她玩，那就让她尝个鲜吧，我觉得我应该感谢你。不管汽水，可乐，还是什么别的饮料，天天喝总会腻的，但白开水，却没人能离得开。”
看到他的脸色又黑了一些，我更得意了，接着往下说：“我们俩都好了二十多年了，就算有什么误会，等我们家小瑜儿气消了，想通了，她还是会回来的。她才几岁大的时候，我爸跟人就介绍，就说小瑜儿是她儿媳妇。除了我们两家的关系，我跟小瑜儿的生活圈，都是完全重叠的，所有我们认识的人，都知道她是我老婆。”
“你也是过来人，应该清楚，夫妻俩的生活圈，重叠度越高，感情就越稳定。像我和小瑜儿，这种家庭和社会关系，如果要分手，除非其中的一个人，能舍得下父母，舍得下所有亲朋好友，赤条条的，就像重新被生出来一回，只能永远孤零零的，生活在另一个陌生的城市里。”
“但以我们家小瑜儿的性格，她肯定做不到，她太恋家了。所以知道你们俩在一起了，我一点都不担心，她不过就是玩玩，想感受一下，跟别的男人谈恋爱，是什么滋味。等她感受过了，迟早还是要回家的。”
论智谋，我肯定是比不上李睿涵，感情上的事，也没他那么懂。
但我好歹跟他做了十年兄弟，见识过他跟人谈判时的城府，精髓学不到，皮毛也是能领悟一些的。我最后的几句话，句句扎心，专捅他的软肋，他的脸色果然变得特难看。
他从口袋掏出一盒香烟，抽着烟，不看我了。
两根烟抽完之后，他把双手抱在胸前，身体往后一靠，扬着嘴角说：“有些滋味，一但尝过了，谁还愿意喝白开水？你光想着，你跟她好了二十多年，但你只会把她当小孩宠，都教了她些什么？小瑜刚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连接吻都不会，一点技巧都没有。”
他看着我微微笑了一下，又接着说：“真正成熟的爱情，不是一味的宠让，而是要成就对方，两个人共同进步。你们那二十多年，在我看来就是小朋友玩过家家。你应该重新认识小瑜了，看看她成长得有多快。她不但白天工作很优秀，晚上回到家了更出色。”
他最后那句话，说得别有意味。我听出来了，他是指什么，气得我血一下涌就上了头，捏着拳头想揍他，但腿却沉得抬不起来。
“我今天已经耽误太多工作时间了，现在得回去上班。你要是很有空呢，可以再继续坐会。或许你想见识一下，你以前认识的那个，小女孩江小瑜，如今在我面前，是怎么像个真正的，恋爱中的女人一样。等我们下班后，你可以跟在我们后面，亲眼看看，她在我身边有多陶醉。”
他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挑了一下眉毛，一边系好西装扣子，一边嘴角上扬，故意激我：“就怕你没这勇气看。”
说完，他去吧台买完单，头也不回就走了。
我们谈话的时候，我手机响过两次，但我都没有看。
等他走后，我打开手机微信，两条信息都是李睿涵发来的，先是问我谈得怎么样，见我没回复，过了会又问我怎么个情况，有没有打起来。
我回了一条：“我遇到BOSS了。”
我在咖啡厅里，眼睛盯着窗外，一直坐到下班时间，看到江小瑜和那男的，手牵着手从楼转角处走出来。
我远远的跟在他们后面，那男的时不时就在江小瑜的手上，脸上亲一口。
江小瑜笑得一脸甜蜜，我看得满心酸楚。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那男的突然抱紧江小瑜，两人当街热吻起来。江小瑜搂着他的脖子，整个人软软的，跟挂在他身上的面条似的。
江小瑜以前看电视的时候，每次看到情侣当街热吻的镜头，都会狠狠的踢我。我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我从来没敢带她试过。
我看不下去了，打了个车，去李睿涵家，把下午的谈话，和我在街上看到的，一边喝酒，一边讲给他听。
“这BOSS输出太强大，我打不过，要是没助攻，江小瑜被他吃定了！”
“别组我，不团战。”
“你还是不是我兄弟！”
他皱了下眉头，说：“我挺看好他们的，不想再干缺德事。”
过了一会，他问我：“你问清楚没有，当初江小瑜是为什么离开你？”
我摇了摇头。
李睿涵叹了口气，挺嫌弃的暼了我一眼，自言自语似的说：“那姑娘，又不傻，为什么离家出走的时候，会用你们俩共同的账号订机票？她又是为什么要来杭州？”
我没回答，接下来一直在喝酒，把自己灌得不醒人事。
第二天李睿涵把我送到机场，我跟他说：“这男的，很会投其所好，懂江小瑜的心思。你帮我盯着点吧，要是他能让江小瑜，比跟我在一起更幸福，我成全他们。但如果他对江小瑜不好，你通知我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