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66277500000009

第9章 松香尽

“你对我的惩罚,就算是让我孤独终老我都觉得轻了。”

1

天边淅淅沥沥下着雨,豆大的雨珠砸落在地面溅起些许泥土,在外面走的时候稍不注意就会被混着沙子的雨水溅脏了鞋。

叶枝换了鞋,拍了拍身上被雨水淋湿的衣服走进去,桑落正坐在客厅的桌几前的地上低着头剥松子,听到声响头也不抬吩咐佣人。

“带叶小姐下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叶枝啧了一声,“你什么时候这么会体贴人了?”

桑落看了她一眼:“我只是不想你弄脏我家地板,到时候还得来一次打扫。”

叶枝不可置信:“你这么嫌弃我?”

“你知道就好。”桑落继续低下头剥松子,手边瓷白的盘子里已经堆了不少剥好的松子。

叶枝一边一脸怨愤说她实在不厚道,一边跟着佣人去客房换衣服。

叶枝换好衣服出来,桑落仍旧低着头剥松子,嫩白细长手指间捏着一颗小小的松子,微微使力剥除松子壳,将剥好的松子放在盘子里。

她面前还放着一大盘未剥的松子,大概是打算把这些都剥完。

叶枝走过去和她并肩坐在地上,伸手过去打算拿她剥好的松子,毫不意外的被桑落打了一下。

“要吃你自己剥。”

叶枝把手收回来,嗔了一句:“哎呀你别这么无情嘛。”

桑落没说话,低着头安安静静剥松子。

叶枝看了眼桑落手边瓷白盘子里躺着的松子,觉得桑落还真的是贴心。知道那个人喜欢吃松子,便差人买回来自己动手给他剥;知道那个人有洁癖,每天都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知道那个人挑嘴,便花重金聘请一个厨师变着法地给他做喜欢吃的东西,将那人照顾得无微不至。

这一切,都是在易家落寞之后,在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时候,她将人宠着护着,属实需要一定的能力。

叶枝拿了几颗松子在手中把玩,看着桑落低着头格外认真地剥松子的模样叹了口气,“你说我要是能遇到你这么一个深情的人就好了,认定一个人就把所有的东西捧到他面前,这得多让人羡慕啊。”

桑落头也不抬:“会遇到的。”

叶枝悠悠叹了口气,不知想到什么又叹了口气,语调很是忧愁:“就怕你养了一只白眼狼。”

“他不是。”桑落淡声反驳。

叶枝哼了一声说:“他是不是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背地里做的那些你敢说你不知道?”

桑落没否认,只是说:“我心里有数。”

桑落这么说,叶枝揪着不放就有些惹人烦,何况了不了解该怎么做需要桑落决定,她这个做朋友的插手不了别人的感情,只能不住地提醒:“多注意多堤防着点,别让老虎给抓伤了。”

桑落应了一声,招手把佣人叫过来。

“阿衡快起床了,你去把早餐热一热。”

易衡下来时佣人刚把早餐热好,桑落把他下来的时间掐得刚刚好,见到他人时手中剥松子的动作停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起身笑着走过去。

“我刚让佣人把早餐端上来,你尝尝厨师今天新研制的菜,如果喜欢的话下次再让他做。”

易衡点了点头,看到坐在桌几前的叶枝,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他平日里话不算多,叶枝也习惯了,回以一笑之后低着头剥松子。

桑落和易衡去吃早餐,她一边把易衡平日里喜欢吃的夹给他,一边将厨师今天新做的新菜放在他面前,柔声跟他说:“你尝尝这个。”

易衡吃了一口,在桑落期待的目光里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拿了个鸡蛋剥好递给她。

“你也吃。”

桑落接过,笑得见牙不见眼,整张脸明艳生动,像耀眼而温暖的阳光。

可是,阳光消失后剩下的都是黑暗,他又怎么才能明白她现在到底是伪装还是真情,如果是真情当初又为什么那么做。

吃过早餐,易衡又上了楼,桑落没陪着他,在楼下客厅继续剥松子,一边剥一边和叶枝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对了,”叶枝忽然转移了话题,“老南说码头那批货快回来了,问你是不是还是送到那边去。”

“不了吧,”桑落手上动作不停,微抬了头说:“过两天有一批新的队伍过来,先按着那批货到时候再说。”

叶枝嘴唇动了动,想到什么朝楼上看了一眼。

桑家是复式楼房,从一楼能看到上面楼层的走廊,此刻不管是那一层都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并没有看到那个清隽颀长的身影。

她顿了一下,压低声音冲桑落开口:“听说那批队伍和驻守在这里的那批会合之后就会加速那些鬼子拿下东安市,你这个关头把东西卖给他们,到时候事情爆发出来可不好收场。”

“没什么大事,”桑落倒没那么多担心的,一边剥松子一边淡声说:“桑家这半年来一直都和他们有合作,那些兵器也都是由他们的人亲自确认的,就算怀疑也一时半会不会怀疑到桑家头上。”她顿了顿继续说,“何况我也布好了后路,没什么可担心的。”

叶枝还是觉得不放心,特别是现下民间对桑家的评价不好,张口闭口就是“卖.国贼”“汉.奸”这类的字眼,实属让人恨得牙痒痒的。

她沉吟一会,声音一再压低问桑落:“那我们私底下还要不要把替换下来的东西给他们送过去?”

“以前该怎么做现在就怎么做,”桑落停了动作抽了张纸巾擦手,接着学着叶枝压低了声音说:“最近行动注意着点,别被人给发现了。还有,”她看了眼二楼易衡的房间门,而后收回视线低眉垂眼:“不要让他察觉到。”

叶枝知道她嘴里的他是谁,犹豫着点了点头之后问他:“你就不怕怀疑的火没烧到你身上,你家里养的这只收起爪子的老虎不会将你推出去吗?”

桑落抿唇没说话。

哪能不怕,面对一个对自己持有恨意始终不肯接受自己的人。可是这老虎不是收起了爪子,而是被人缚住了手脚失去了行动能力,那又有什么好怕的。

2

晚间的时候桑落端着一整盘剥好的松子推开易衡卧室的门,看到他立在窗前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脸上笑意浅浅。

易衡的房间里点了熏香,淡淡的让人心绪平静安宁下来的松香,亦是桑落所迷恋的易衡身上的味道。

她将东西放好走过去从他身后抱住他,头靠在易衡广阔的肩背上,声音轻柔:“是不是想出去了?明天晚上拍卖行有场拍卖会,听说有一块难得的暖玉,我带你去看看怎么样?”

易衡静静站着没说话,桑落也没催,就那么抱着他等着他回话。

不多时,被她抱着的易衡动了动,伸手拉开桑落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转身面对着她,眸色沉沉:“明天早上我想出去一趟。”

“可是我明天早上没空,要不我让阿禄陪你去吧,有人看着我也能放心一点,免得遇到什么意外。”

易衡偏开头不去看她眼底的笑意,淡声拒绝:“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了。”

桑落抿唇不说话。

易衡唇角忽地勾扯出一个嘲讽的笑意:“怎么,之前话说得好听说我有自由权,现在连我自己一个人出去都不行了?”

他把头转回来看着桑落,眼底的嘲讽有如实质,如同那天她将他接回来那天一样,就连开口嘲讽的语调都是那么地冷。

“还是你们桑家的人都是说一套做一套的性子?”

桑落嘴角的笑意敛起,唇角绷紧,定定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依旧干净利落满身少年气息,因为留学的原因身上有着书生气,明明该意气风发,可此时眼底却布满了森寒的冷意。

这是她喜欢的人,是她无论如何都拒绝不了的人,是当初她在所有不可置信谩骂指责的目光里都坚定不移地选择的人。

她在心底叹了口气,知道这种时候不能来硬的,讲道理这些易衡也都只会更冷地嘲讽回来,怀柔政策也会被视为不安好心,最好的办法就是同意他的说法然后不做干涉。

她抿了抿唇扯出一抹笑,视线在他身上若有似无扫了一圈,笑着说:“答应你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总得讨要一点好处不是?”

易衡脸黑下来,那眼神恨不得下一秒就弄死她。

可他没有那么做,冷笑着骂她不要脸之后抱着她往床边带。

桑落制止住她的动作,声音不紧不慢:“你知道的,我要的不是这个,我要的是你和我成亲。”

易衡磨了磨牙,上一秒还一副要冷着脸嘲讽她的模样,下一秒却像是想通了一般松了口:“那好啊。”

他答应得太快,桑落未预料到,愣了几秒之后回过味来,笑着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这可是你同意了的,日后可别说我用非法手段逼迫的你。”

易衡松开她快速和她保持距离,冷哼一声难得没开口嘲讽。

桑落心情格外好,也不在意他的态度,自顾自走到桌子边对他说:“这是我给你剥好的松子,可花了我不少时间,你过来吃一点。”

易衡没动,桑落等了一会之后看了他一眼,转身要走:“我想起来还有些事没处理,先去书房了,你晚上别太晚休息。”

桑落将房门关上后,房间里的易衡走到桌子前,看着盘子里剥得干净的松子抿紧了唇。

他到底该拿这个女人怎么办才好。

第二天桑落到底是没放心,在易衡出门前再次提议让个人跟着。

“最近乱得很,平时你自己一个人出去我管不着,但是现在不一样,你身边有个人跟着我多少也能放心。”

话落,她顿了顿,想到易衡不同意的原因是怕她找人跟着他,将他事无巨细全部汇报上来,便继续提议:“你要是不放心你自己去找一个信得过的,我不多加干涉。”

易衡目光沉沉看了她好几秒,在确认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桑落神情柔和带着笑意,像极了当初毫无攻击力跟在自己身后娇软可爱的世家小姐一样。

可是不一样了,他知道什么都不一样了。

可他还是点了点头。不管桑落说的是不是真的,如果他现在不去找人,等会她就会自己安排人,任他怎么拒绝她都不会随着他来。

与其让她安排她的人,还不如他随随便便找一个人,虽然日后有被她收买的可能性,但现在先让她放下戒心才是上上策。

易衡在桑家的店门下随便找了一个伙计,在桑落的目送下出了门,等出了桑落的视线范围就转身掏出一些银子递给那个伙计。

“拿着这些钱去哪里都行,等正午买华记的桂花糕送到桑家的布坊找我。”

那伙计不动,易衡又加了价,在伙计伸手接过时补了一句:“希望你对这一切保密,不然我有的是办法让你闭嘴。”

他冷着一张脸,语气有些阴森,听得伙计心底不住冒冷汗,心想着这个人可惹不得,面上忙不迭点头离开。

看着伙计离开的身影,一横眯了眯眼睛,在原地站了一会之后转身朝约好的地点走。

一间不起眼的屋子前,易衡推门进去,被守在门后的人扑了个满怀,鼻息间盈满了甜腻腻的香味。

“易衡,你终于能出来了,我好想你啊。”

易衡推着人离开自己的怀抱,冷着脸转身关门:“进去说。”

桑家,桑落坐在书房里垂着头听着暗中派去跟踪易衡的人汇报他的行踪,在听到他进了那间屋子之后就被人抱住时,一直稍显冷淡的表情上快速闪过一抹落寞。

等人汇报完,她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

等书房门被关上,桑落靠着椅背仰着头看头顶的天花板,一时间内心心绪格外繁杂。

她知道易衡出去是为什么,也知道他出去会见谁,只是以前没想到两个人有一天会走到这种地步罢了。

她叹了口气,整理好情绪。

按照易衡吩咐那伙计的事来看,他们也差不多该回来了,他也该向自己示好放低自己的警惕了。

3

晚上的拍卖会易衡没有去,叶枝陪着桑落去参加,两个人坐在大堂里看着台上拍卖的物品。一个兴致勃勃,一个毫无兴趣,只等着今晚自己要拍下的那件物品被推上台。

传闻中今晚要拍卖的那块暖玉被推上台时,桑落垂着的眼皮掀起来,听着耳边报价的人一个接一个,最后只剩下两个人在争抢时举牌报了个价格。

最后那块暖玉被桑落高价拍下,叶枝在旁边凑近了低呼:“你是不是疯了啊?这价格完全高出市场价,比当初他们估算出来的价格都高得多,你就眼也不眨地拍下来了啊?”

桑落不咸不淡应了一声,明显不觉得这些钱有什么大不了的。

易衡在她临走前说想要这块暖玉。

他很少主动向她要什么,不管是易家还在之前还是他被接到桑家之后。而她,不管他要什么都会费尽心思给他送过去,弄不到手的就多想一下办法,总能做得差不多。

何况,他要的东西从来不会让她真的为难,不过是多费些力气和金钱罢了。

叶枝一脸难以言喻:“你真的把你家那位当金丝雀好生养着啊?”

桑落没有第一时间回话,起身往外面走,在外面等车时似叹似无奈地说:“要是真的能把他当一只金丝雀就好了。”

好好关在她打造的牢笼里,不会想着蓄力在她放松的时候给她致命一击,更不会想着哪一天斩断她所有势力只为了报仇。

回到家时意外地看到易衡等在客厅里,她三两步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保持着一些距离笑着问他:“怎么还不回房间?”

“我在等你。”他声音清越,挑她喜欢的听。

桑落脸上笑容越发灿烂,那张白皙的脸在头顶的灯光映照下有些亮眼,特别是她此时此刻高兴满足的笑容,扎眼得很。

她从包里把暖玉拿出来放在他手心里,笑意吟吟格外单纯,像极了做了好事过来邀约的小孩子一样。

易衡唇角露出笑意,伸出手把她搂在怀里,在她头顶印下一吻:“谢谢你。”

易衡那天说了要娶她,当真就开始和她一起找人筹划着相关事宜。

“如果你不着急,我们可以先订婚。”易衡这么对她说,桑落笑着说都由他。

订婚的日子是易衡找人敲定的,就在一个星期之后。

因为两个人双亲都不在世的原因,订婚事宜全部重担落到两个人头上。时间紧迫,两个人也没有要大肆操办的想法,却免不了跑来跑去确定一些细节。

叶枝陪着桑落去拿戒指,她看着满脸都洋溢着幸福的桑落,下巴绷紧了,好一会才开口问他:“你明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拿到桑家名下一般的铺子,你也知道他心思绝对不单纯,为什么你还是同意了?”

现在桑家在东安市算是垄断资本的独一家,尽管在外背负着不少骂名,可地位却不容忽视。

易衡要和她订婚是为了拿到桑家一部分铺子的管辖权,方便他之后的计划。

身为当事人并且和易衡相处十几年的小青梅,桑落不可能不了解易衡到底想要做什么,但是桑落就当真跟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样被易衡牵着鼻子走,她想不明白。

桑落嘴角的笑容凝固,吹着眼皮一言不发,身上有落寞的情绪倾泻出来。

她说:“你只要全心全意爱过一个人你就明白了什么叫装傻充愣,什么叫心甘情愿。”

叶枝恨铁不成钢,磨了磨牙之后说:“就算我再爱一个人也不容许他在我眼皮底子下羽翼渐丰压我一头,更不愿意他算计我分毫。”

“这就是我跟你的不同之处。”桑落偏头去看窗外,目光幽怨,语调轻轻的,被打开的车窗透进来的风一吹就散了。

“我们之间不止是简单的爱恨而已,他认为的那一切都不是我一张嘴就能解释清楚的。”

订婚那天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在桑落帮易衡戴上订婚戒指之后,那个女人穿着白色洋装跑进来,满脸泪痕看着易衡。

“易衡,你说过你不会真的和她订婚的,你说过你会娶我的,我才是你的未婚妻,桑落不过就是半路杀出来破坏我们的人!”

桑落冲跟在那个女人身后的保镖使了个眼色,下一秒那个女人被保镖架起来。

她奋力挣扎着,脸上满是泪痕,楚楚可怜的模样让场内不少人开始低声议论。

从始至终,相携而立的桑落和易衡脸上始终没有太大的表情波动。就差被人指着鼻子骂不要脸的桑落更是冷静,看着那个女人不停挣扎,嘴里那些谩骂话语像被她完全屏蔽掉一般。

她偏头问易衡:“你认识吗?”

易衡摇头,“不认识,赶出去吧。”

桑落让保镖把人带下去,看着那人又哭又闹被拉下去,桑落低着头神色不明。

晚上回到桑家,易衡意外发现今天被桑罗保镖带下去的那个女人等在客厅,看到他回来一下子跑过来扑到易衡怀里。

桑落伸手把她拉开,挡在易衡面前。

“许小姐还是注意点分寸,未出嫁的小姐对别人的未婚夫投怀送抱传出去对你的名声可不好。”

许巧瞪着她:“比起不要脸我可比不过你,和抢别人的未婚夫比起来这也不算什么。”

桑落冷了脸色:“不管他以前和你什么关系,现在他是我的未婚夫。”

徐巧冷笑,“靠弄得易衡家破人亡得到他,你认为你说他是你未婚夫他就真的心甘情愿吗?”

桑落倒是满不在乎:“得到就好了,他甘不甘愿那又如何。”她掀起眼皮不轻不重反问:“你说他是你未婚夫,是你们两家定了婚事还是他许诺过你什么?”

许巧哑口无言。

易衡确实没许诺过她什么,但是他对自己那么好,在她看来他就是她的。

她抬眼去看易衡,后者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那是他开始不爽不满的表情。

4

桑落把空间让给他们,自顾自上楼去卸妆。

她怕易衡在许巧的三言两语下离开她让她变成笑话,可是她坚信易衡不会放弃这即将到手的桑家商铺管辖权,更不会放下这已经满满走向成功的复仇计划。

如果他真的放弃了……桑落垂下眼皮淡淡一笑。

那就放他走吧。

楼下,许巧和易衡相对而立,她满脸怨愤看着他开口质问:“你怎么能真的和杀父仇人的女儿订婚,难道你真的被她迷晕了头吗?”

“计划有变。”易衡垂头看着她。

许是她被送到桑家之后洗过脸,之前咋订婚会馆里哭得有些花的妆容被洗掉了,那张白皙剔透的脸在灯光下更显可怜。

在许巧再次出声前,易衡说:“你的自作多情差点毁了我的计划。”

一句话,点明他根本没许诺过她什么,划清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点醒了情绪上头不管不顾的许巧。

她愣了一会低下头,喏喏地道歉,然后小心翼翼地反问他:“你对她是不是没有感情?”

“这不是你该过问的。”易衡不愿意回答。

可刚平复下情绪的许巧开始激动起来:“怎么不该过问,你别忘了是她桑家让易家家破人亡,让你沦落到这种地步。”

易衡不说话,面色彻底冷下来。

易家和桑家在东安市是双雄的存在,两个家族虽是竞争关系但相处到也算融洽,从易衡和桑落这两个后辈身上就可以看到。

他们两个人两小无猜情投意合,在易衡出国前桑家有要把桑落嫁到他们家的意思,那个时候他觉得两人年龄尚小,谈及婚嫁还过早,便不表态。

可是他归国前夕得到易家倒台的消息,匆匆忙忙赶回来时看到的是被血洗过的易家,除了他之外易家再没有一个活口。

当时一同去世的还有桑家的主事人,桑父。

彼时桑落已经开始接手桑家的事务,所以在易家倒台之后能快速稳定住桑家动荡的局面,发号施令将桑家做大做强。

而易衡,是在易家和桑家办完丧事之后被接回桑家的,以未来桑家姑爷的身份。

那个时候,易衡就从和易家联系甚密的许家那里知道易家为什么快速倒台的原因。

桑家一直都有要和易家一起发展的心思,这几年战乱四起,桑家心思就更活络,特别是在那群鬼子慢慢入驻到东安市之后,撺掇着易家一起给外来者提供兵器。

易家一直以来的行商准则就是不叛国,自然是不愿意与其合作。

本以为到此为止,却不曾想桑家联合那群鬼子搞垮易家,将易家所有的活口全部消灭,只留下远在国外的易衡。

从知晓真相起易衡就在计划着复仇,一步一步慢慢来,拿捏着桑落对自己的情意,偶尔冷淡,偶尔像竖起尖刺的刺猬,偶尔服软,放松桑落的警惕。

订婚这一步是他计划之内的,也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可差点就被许巧搅乱所有的计划。

易衡转过身去,对她下逐客令:“许小姐还是回去的好,毕竟桑落说的不无道理,你继续呆在这里对你名声可不好。”

许巧咬了咬牙,眼底蓄满了泪,再次质问:“你是不是还对她有感情,你别忘了她是你……”

“来人!”易衡冷声唤人,截住许巧要脱口而出的后面的话,“把她请出去。”

许巧满脸不可置信,不甘心地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他桑落当初也是推动易家倒台的人之一。

“你可以对所有人有感情,唯独不能喜欢桑落,你不能因为她而放下所有!”

许巧走后,易衡站在客厅里久久不动。

他对桑落是否还有情义?怎么会没有,十几年的陪伴几年的倾心,在出国前还假设过回国就娶她,可是家仇横亘在两个人面前,他不能因为情爱就放弃复仇计划。

楼上,桑落洗漱完,那张脸上卸了妆,素净白皙,眉眼间带的笑意一如从前般单纯。

“解决完了就赶紧洗漱休息吧,今天累的够呛。”

她只字不提许巧的事,可是她心底如明镜。

也许她知道他有些时候出去会见许巧,更知道他借口出去时去做了写什么。

她能坐上桑家主事人的位置自然也不傻,但是她却不提不问也不追究他所做的一切。

易衡闭上眼睛,不让自己去想她那么做的原因。

复仇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桑落怎么做的又为什么,他不需要去思考。

桑落之前就放过话,只要易衡和她订婚就会把手上百分之三十的桑家管事权交由到他手上,这是易衡和她订婚的原因。

而桑落说出来的,在当晚也确实做到了。

她拿着当铺地契交到易衡手上:“这些以后都归你管。”

易衡接过地契,垂眸看着此刻稍显冷静的桑落,伸手把她遮挡住眼睛的头发拨到耳后。

他不发一言,桑落抬头去看他,笑嘻嘻地问:“就没有什么奖励吗?”

易衡低头吻住她。

房间里是有些浓重的松木熏香,一如桑落每次在他身上闻到的那种令她迷醉的味道。

可是又有些不一样,今天的松香更为浓郁,面对他的心情也更加苦涩。

两个人订了婚之后都开始忙起来,易衡忙着商铺的事,桑落忙着码头的事,见面的时间大大减少。

叶枝一脸严肃地找到桑落时,她带着人在清点批货。

叶枝几步上去拉住桑落,桑落一对上她的脸就朝身边跟着的人挥了挥手:“你们去那边清点一下。”

等人一走,叶枝就压低了声质问她:“那群鬼子那批货是不是你提前去调换的?你之前说的按兵不动慢慢来你都忘了?”

桑落蹙了蹙眉,否认的话到嘴边一下子停住,转而默不作声偏开头打落叶枝的手。

她这反应看得叶枝怒火中烧,在原地打着转走来走去,指着她怒不可遏地压低声音吼她:“你这么做提前挑起战火,不仅桑家跑不了,也会加快东安市的沦陷,你到底在做什么?”

5

与此同时,茶楼的某间房间内传来噼里啪啦的瓷器碎裂的声音,易衡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怒意:“你知道你的擅作主张捅了多大的篓子吗?”

许巧很少见到易衡发火的样子,此刻已经吓得坐不住了,站在房内抖着身子不住道歉:“我不知道事情会那么严重,我只是想着帮你一把让桑家快速倒台而已,我没想到这些。”

她语无伦次,说着说着眼泪开始往下掉。

易衡再也不看她,转身推开门离开。

他要去找桑落,这种关头,最开始出事的往往是有关人员,特别是现在这个特殊时期,除了武器被调换的事,第一个找的就是桑落。

可他到码头的时候没看到桑落,倒看到站在轮船边上的叶枝。

他走过去,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叶枝就已经抽出一把匕首抵在了他的腰上:“这件事是你做的。”

不是疑问句,完全肯定这件事是他做的。

易衡没有辩解。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他做的。

他查出了这件事情,也安排了人手准备在叶枝的人行动之前把货物换下来,却被许巧提前动手坏了事,导致了现在这种局面。

他沉默不语,叶枝冷笑:“我就说桑落养了一只白眼狼,本以为你心怀国家会忍耐些时日,却没想到你恨她一天都不愿意等的地步,不顾东安市,只想着让桑家倒台。”

她手上握着的匕首微微使力,刺破易衡腰间的衣服直抵他腰间的皮肤。

叶枝恨不得做掉他泄愤,可是桑落临走前交代桑家倒台之后要护着他的人生安全。所以她只能咬着牙愤愤地收回匕首。

“如果桑落有什么,你连给她陪葬都不配!”

她没注意到易衡渐渐握紧的拳头,更没看到他眼底的懊悔。

桑落被那些人带走关起来,易衡见不到她也没有办法去救她,只能加快速度与地底的人联系,反复确认开展之后有把握将他们赶出去之后咬了咬牙去见那群鬼子在东安市的负责人。

那是一个到中年的男人,拄着拐杖留着八字胡,头顶上绿油油的帽子,那身军装上的肩章是他的象征。

易衡垂着头表示自己追踪出桑家替换下来的那批货物的下落,并且可以送回来,前提是他想见见桑落。

那男人摸了摸胡须之后狡诈反问:“我怎么知道你见了人就会把货送来,你们这些人可狡猾得很。”

易衡说:“桑落是我的妻子,我不会拿她的生命做赌注。”

那男人沉吟几秒,差人去把桑落领上来。

时隔几日再看到桑落,易衡在她身上看不到平日里的干净利落,她身上遍布伤痕,那张白皙精致的脸上脸色苍白,淤青血色遮挡住原本的样貌。

那瞬间易衡感觉心脏被一只大手紧紧揪住,让他一瞬间喘不过气来。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明白,他复仇的前提是桑落不收任何伤害,桑家可以倒台,但是桑落必须要陪在他身边。

可终究是不能如意,他费尽了力气把桑落带出来后没多久,却没料到那群鬼子食言想要他们两个人的命。

那天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天,桑落病养得差不多,让易衡带着自己出去转一转。

却不料变故突生,一群人把他们围在桑家门口,格外强势地要带走桑落,以此来要挟易衡为他们继续供应货物。

到这种时候,桑落自然不愿意易衡为难,三两句挑起那人的怒火,然后那群人和桑家里留下来的人大打出手。

混乱之中,有人拿起木.仓瞄准易衡,桑落在那人行动之前跑过去抱住易衡,在他耳边说:“你的复仇计划很完美,只是可能以后我护不住你了。”

下一秒,一声响动,桑落身后开出了一朵血花,濡湿了她那件衣服身后的布料。

桑落闷哼了一声之后说:“最后一个桑家人也解决掉了,你可以放下所有的恨意去重新生活了。”

叶枝带着人赶到的时候易衡怀里的桑落已经没了呼吸,静静地躺在易衡的怀里,面色苍白。

泪水模糊了叶枝的眼睛,她对易衡拳打脚踢,将他推倒在地拿匕首抵在他脖子上。

“我真的想让你下去陪她,可是你不配!你就只配守着她,带着愧疚活着!”

桑家从未是导致易家倒台的原因,而是那群入侵者发现表面乖顺服从他们的易家背地里背叛了他们,所以让桑家动手处理掉易家。

桑老爷子自然不忍心,生出了和那群人同归于尽的想法,可是却被他们算计在内,连同易家人一起被当做教训死在桑落面前。

自此之后,桑落小心翼翼地扮演着为他们卖命的商人,背地里却在和地底下的人接触,谋算着用最好的方法将他们赶出去。

她不是没有把易衡这个变数算进去,只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打乱所有的许巧。

自此,所有结局成为定格。

将那些人逼退,战争获得胜利之后,易衡守在桑家,将原本因为他的计划开始落漠的桑家壮大。

五年后,易衡在福利院领养了一个女孩,取名“未桑”。

叶枝依旧不待见他,每次到桑落的忌日见到他总会说些令他不痛快的话,想让他带着愧疚永永远远的记着桑落。

她是恨易衡的,桑落恨不得将心掏出来给他,甚至在明知知道他计划的前提下还装傻,任由他进行他的复仇计划。

而他呢,知道桑落背地里做的事情之后不顾国家大义只想着复仇,间接导致桑落的死,她怎么能不恨他。

可是再恨也就那样了,在易衡独自守着桑家的时候,那一切也都该慢慢放下了。

如果桑落还在,必然是都介怀。而她也不过算一个局外人,再怨愤结局也不会改变。

千禧年,易非桑将易衡的骨灰和桑落的埋在一起。

这是易衡找了叶枝无数次之后好不容易让她松口的条件,亦是他最后的愿望。

同类推荐
  • 爱卿诗集·涅槃集

    爱卿诗集·涅槃集

    诗集真实地记录了2012年9月至2013年10月诗人亲身经历的三件倒霉事,一是被香港骗子伊藤礼治(化名,下同,四集诗集中所有人名皆为化名)骗掉总计近10万元,二是赴中州某地遭遇二三十名歹徒非法拘押被迫说出随身信用卡密码进而被当场盗刷17万元,三是被宁波骗子郑国华一家人骗掉20余万元。此三件事件触发进而浇灌了诗人沉睡的诗歌天才,也构成了诗人后面几部诗集的内核。
  • 我的木乃伊是一条死狗

    我的木乃伊是一条死狗

    我有一个木乃伊,它是一条死狗。是我的死狗
  • 呦呦鹿鸣亦若初

    呦呦鹿鸣亦若初

    谁的青春不忧伤,这是一部短篇伤感的青春文学。
  • 短扁故事集

    短扁故事集

    都比较短,每个故事不一样,奇特的梦中世界
  • 碎屑里的光

    碎屑里的光

    如果有重新来过的机会,我一定会在残骸之中拥抱你。
热门推荐
  • 爱情,呼叫转移

    爱情,呼叫转移

    许诺,那是我的许诺吗?看见那个男人的一刻,我轻声的问自己。然后我摇头。许诺,已经不再要我了。当看着那个男人成为一种的习惯,你的影子开始恍惚,江颜,他是我在千千万万的人之中挑出来,替我好好爱你的人。
  • 斗罗大陆之苍天之神

    斗罗大陆之苍天之神

    一级神祇苍天之神,因为系统的一个任务,来到斗罗大陆,开启了他传奇般的一生。一句话,这是段小飞装逼的故事。群号:921572337
  • 金印暗帝

    金印暗帝

    孤儿南宫少华,被血帝魔帝收养,被褥里面的一封信,揭露了十八年前的……胸口前面的金色印记,又代表着少华,有什么命运和使命……
  • 在火影里开发飞雷神

    在火影里开发飞雷神

    穿越到火影,貌似没有任何外挂,查克拉平平无奇,也没有系统,看来得找凯皇,什么体术天赋很低。Emmm,鸣人!看来只有是你了,飞雷神,看我把飞雷神开发到极致,你们谁能打的到我!佛系坐家,不定更新。
  • 中华国学经典(智囊)

    中华国学经典(智囊)

    本丛书只是选取其中部分内容分门别类进行介绍。我们约请的作者,都是各个领域的专业研究者,每一篇简短的文字背后其实都有多年的积累,他们努力使这些文字深入浅出而严谨准确。无论您是什么学历,无论您是什么年龄,无论您从事的是什么职业,只要您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爱好者,您都可以从本书中获得您想要的。
  • 快穿之套路何其多

    快穿之套路何其多

    一款游戏故障, 将苏洛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在时空管理局, 她弥补了自己以前的遗憾, 穿过一个又一个世界, 圆满了许多女孩的心愿。故事的最后,她遇到了命定的幸福……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影帝暖爱之逆袭吧小透明

    影帝暖爱之逆袭吧小透明

    part1:“作为一个娱乐圈的小透明,就要有一个小透明的自觉,要经得住寂寞耐得住打击”,祁婼握了握拳头,信誓旦旦的说道。旁边的经纪人听到她的话,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哼笑了一声,“混的都烂到这个份上,我相信你是能受的住打击的”。祁婼:“……”。part2:“我以前混的差,风评又不好,你怎么能看的上我的?”某一天,祁婼心血来潮,看着身边优秀的人问道。旁边的人轻描淡写的看了她一眼,“你现在混的好吗?”祁婼:“……”这篇文文由于某些原因某年改名重开了,名字是《影帝独宠:国民男神太高冷》,童鞋们觉得不错的可以转战阵地,那个文和这个是一样的,欢迎勾搭(*/ω\*)
  • 迷茫的爱情

    迷茫的爱情

    对杜晓旭强烈的执念,像一把怎么也息不灭的烈火,熊熊燃烧着他的胸腔,明明相爱的两人,杜晓旭却选择了背叛,选择了婚姻。在爱与恨中挣扎,李慕辰选择了对杜晓旭的毁灭。多年之后,当李慕辰看到一个伤痕累累,在毒品与伤残,孤独与卑贱中,如蝼蚁般生存的杜晓旭,他才深深的体会到,他毁灭的不单单只是杜晓旭的身体与心灵,也毁灭了他自己。这份爱,就像一团迷雾,李慕辰想要继续,杜晓旭也无处可逃。迷茫的爱,残酷的爱。
  • 末日一重奏

    末日一重奏

    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末日就那么到了。人类再也不是这片大地的主宰,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斗,强者君临,弱者残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