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玖？”
看着那个半跪在地的深红色背影，白森雪双唇微微开合，颤巍巍地唤出了人影的名字。盔甲人影——罗玖微微挺起身子，眼看着正要扭过头来，他却摇晃一下，软趴趴地扑倒——
“嘭！”
“罗——罗玖！！”
白森雪慌了神，她一边朝着妖怪们大声嚷嚷着“散”，一边忙不迭地跑到罗玖跟前去：
“罗玖、罗玖你怎么了——”
“呼……呼……”
“……诶？”
然而，罗玖已经陷入了沉睡。
等到跑到罗玖跟前，白森雪这才注意到，罗玖已经发出了细微的、安详的鼾声。看着少年的盔甲化作光斑悄然消散，穿回了原本的灰色布衣装束，白色少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软软跪倒在地上：“什么嘛……别吓我啊……”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妮子。”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忽然响起，白森雪循声看去，那个三寸大小的式神正站在罗玖的后脑勺上。Flame朝着白色少女挥手，“不好意思吓到你了，这小子只是真气消耗过度，累过头了，休息一阵就好了。”
“哦，哦……”
白森雪轻声答应道，乖巧地点了点头。Flame微微埋下头犹豫了一阵，很快的，他抬起头来，冲着少女缓缓地说：“然后啊，在这小子休息的这段时间，我有一些事情想跟姑娘稍微啰嗦一下，不知道姑娘能不能赏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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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肩膀酸啦——”
Flame像个老人似的哼哼着，盘腿坐在岩槛上，双手撑在身后。白森雪坐在Flame的身边，却在不停朝着不远处的罗玖那边张望。虽说答应了Flame的请求，但是看这样子，少女似乎也没法专心听三寸式神的话。
“妮子好像很担心罗玖那小子呢。”
“……诶？”
忽然，Flame冷不丁地说道。白森雪嗯啊一声，注意到了身边三寸小人的坏笑，登时便慌了神：“呃，这个，我只是……”
“啊啊——真好啊，居然害得人家姑娘这么操心，这臭小子，晚些时候一定得抽点时间好好教训一下才行了。”
“这、这、我只是……”
这下好了，白森雪微微涨红了脸，慌张地支吾一阵之后，少女梗着脖子，冲着Flame轻声呵斥：“说到底，还不是都怨你？罗玖会累成这样，还——还不是怨你之前骗了他！”
“我——我这也是为他好……再说了，我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容易就上当受骗，这也有他一半的责任。”
“唔————”
Flame抱着双手，强词夺理地狡辩，这让白森雪有些不悦了。少女微微皱着眉，脸颊轻轻鼓起，看得Flame不由得像个不倒翁似的歪着身子，躲躲闪闪。
“式神都是这么坏心眼的么……”
“不……不是啦……”
Flame挣扎着反驳道，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扭捏了半晌之后，小人抬起右手伸进头盔，抓了抓后脑勺：“好吧好吧，我就直说了。这是我的训练方针，目的就是让他在误以为自己在很危险的地方，好绷紧神经拼命‘战斗’，绷到极限。”
“所以你就骗了他？”
“就算都是实战，修行和生死战场能够带来的压力也是天差地别的，自然，后者也能给气者带来更大的提升，”Flame点头，正色道，“那么，既然撒个小谎就能把他带到‘绝对安全的生死战场’的话，我自然就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了。”
“……就不能用温和一点的手法吗？”
“温和的方法……么……”
“当然，Flame你说的那些，我也大概能够理解，但是，若是用力过头，反过来伤到了罗玖的话，不就得不偿失了吗？”
“嗯……”
Flame没有立马回应。他撇下了嘴角，不慌不忙地抱起双手，良久，他轻叹一口气，“话是这么说，我还是更喜欢像现在这样，在修炼的时候骗得他团团转。”
“为什么？”
“因为，好歹，在修炼的时候我能够绝对地保证他的安全。但是到了面对真正的妖怪的时候，他是不会理会对面到底有多厉害的，就像妮子你刚才看到的那样。”
“唔……”Flame的这番话，让白森雪愣了一下。
“简单说来，也就是我俩这一趟出门之前，也就是快两个星期前的事了。我们住的地方名叫烈岩镇，然后在那边的郊外，我俩找到了一处聚满了妖气，即将爆发‘百鬼夜行’的妖穴。”
“百鬼……”
“嗯啊，百鬼夜行，就是你们口中的妖怪大暴动——然后罗玖就把那个妖穴端了，豁出去了小半条命。”
“…………”
不过三言两语，Flame就把所有事情轻描淡写地概括了一遍。虽然只有三言两语，但是听完之后，白森雪咽下一口唾沫，花容失色。
“当时当真是千钧一发啊，稍不留神的话，我俩就都交待在那了，”Flame摇摇头，苦笑着说，“不过，现在回过头来仔细想想，我有些好奇了，在和我缔结契约之前，他甚至连气者都算不上，那么他那嫉妖怪如仇的正义感到底是打哪来的……”
“那，那个，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Flame还在自顾自地念叨着，就在这时，白森雪忽然开口了。小人朝着少女点点头，“嗯？妮子请讲？”
“那个……在和你缔结契约的时候，罗玖许下的愿望是什么？”
“这个——说来惭愧，这个问题我答不上来呢。”
没有多少犹豫，Flame立马就回答上了，就是这答案跟没有回答也差不到哪去。少女跟着Flame的回答念叨了两个字，然后呆住了：“答不上来……诶？”
“怎么说嘞，我也感到很无奈啊，啊哈哈哈——”Flame扶住额头苦笑，“简单说来，我俩是因为一些误会才缔结的契约，因此误会当时他许下的愿望基本上就当作废了。但是那之后，我有问过他有没有什么愿望，他也没能答上来。”
“那么……这样一来，你们要怎样才能够结束契约呢？”白森雪歪着脑袋思索一阵，问，“式神和契约者完结契约的条件，不就是‘式神实现契约者许下的愿望’吗？”
“嗯嗯，是这样没错——所以说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现在我俩就在为这事头疼呢。”
“这——”
看着三寸大小的式神昂着头，捂着眼睛苦笑，少女嗯啊了一声便没了声音，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不过，不要紧了。就算暂时不能结束这份契约也没关系。他还没成长到能让我放手的地步啊。”
“诶？”
白森雪嗯啊一声，她身旁的小人忽地止住了苦笑，他揉揉脸颊，语气转为一本正经：“妮子你不知道，这小子是个好孩子，本性很好，但是实际上，他很容易钻牛角尖的。”
“是这样吗？”
“是啊——特别是在对抗妖怪的时候，他更是会不计后果地杠到底，就像刚才那样。这样的他很明显需要我这么一个真气方面的老师来对他进行全面的指导，快速提升他的实力，好让他能够尽情地莽，莽个痛快。”
“这，这样啊……”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他那个结拜兄弟能够在这儿就好了——我俩还在烈岩镇的时候，他那个结拜大哥能管住他，他好歹能老实点儿，现在我们跑出来了，他明显比在烈岩镇的时候活跃太多，活跃过头了！”
“……”
Flame还在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白森雪则是坐在一旁静静听着，听着Flame细数罗玖的种种长处短处。虽说满口都是“小子”、“臭小子”，但是式神小人总是能够不停地说出关于自家契约者的各种趣事，一点也不会重样儿。
那种感觉，没错，仿佛式神小人就是契约者的兄弟一样。
“噗哧——”
Flame还在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忽然，白色少女轻掩嘴巴，吃吃地轻笑了起来。三寸小人应声怔住，僵了一阵之后，他缓缓昂起头，冲着白森雪眨巴着眼睛：“白，白森妮子？”
“不好意思，嘻嘻，”少女收起了笑声，“只是，之前我稍微有点误会了，Flame你其实也是个好人啊。”
“我——”
Flame笑着嗯啊一声，没了声音。半晌，小人微微埋下头，用温和的语气轻声说道：“那么，我就把这话当作对我的褒奖，不客气地收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