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倒下的时候,他是清醒的。
“我要死了吗?”
他不甘,已经迈出这一步了,转机近在眼前,却不得不错过。
他恨,恨异兽,一头畜牲,竟令百名铭师喋血!他恨自己,没能为战友撕开一条生路,没能等到高手斩杀巨蛇。
“没能为你们报仇,我有愧啊!”他很想仰天长啸,质问蓬莱之上,却动弹不得,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只有痛苦的呜咽声和眼角流出的血泪。
残阳似血,这里却看不到云,漫天飞舞的黄沙快要掩盖他的身体。
巨蛇却全然不在意他满身的尘土,突出猩红的蛇信,就像是玩累的猫一样,要品尝它的猎物了。
来自上方的压迫感越来越强,“我要死了吗?”,可他已经不在意了,任凭身体开始沉睡,只觉得家好远,地上好凉。
突然地下传来一阵震动,一束流光冲开层层黄沙,直击铭师灵台。刚才还要沉眠的他居然渐渐醒转过来。
“我方的高手赶到了吗?”
他看向四周,没有援军,却也见不到巨蛇。再定睛一看,总是心性坚毅如他,也是一阵发怵。
哪有什么城市,大漠,岩山,此时的他居然身在一片虚空中!
“年轻人,这就放弃,是不是太窝囊了些?”一老者立于虚空,抚须而笑。
年轻铭师寻声朝老者看去,老者虽白须白发,却一副精气十足的样子,看上去面容和善,眼底有精光流露。可看老者打扮,苍苍白发披散而开,身着一件宽大袍子,随身不配机铠、枪炮,只在腰间悬了一把细细的长刀。
年轻铭师感觉甚是惊异,眼前老者显然不像是云纹纪元的人,更不会是一位铭师,而且他方才口中所言并非云纹,莫非。。。
“你是破碎纪元的人?!”年轻铭师被自己的猜想惊到了,若这老人真是上一纪元的遗民,那也太骇人听闻了。
“这小子说什么呢?”老者也是对铭师突然的提问大感疑惑,但他随即就释然了,“也是了,千百年过去了,大秦已经覆灭了无数岁月,沧海桑田,终于是连语言都失传了么。”
老人突然看向年轻铭师,双眼散发出一股强大的“势”,片刻后自语道:“这孩子虽然心智坚定,为人正义,年纪轻轻有这般实力,悟性应该也不错,可这根骨怎么差成这样子?”说着,收起了神光。
令老人啼笑皆非的是,眼前这个年轻人居然一副大敌当前的姿态戒备他,还一直用他听不懂的语言大声质问。
“想当年老朽也是扬名天下的一方掌教,无数人求着我给他们看根骨,这小子还不乐意?”老人大笑,眼底却闪过一丝落寞,黯然道:“当年再强有何用?还不是输了?从此天下道统凋零,这场仗一输就是千年!”
年轻铭师看这个古怪的老人自言自语,一会儿大笑,一会儿哀伤,眼里的不甘如刚才自己那般浓烈,甚至犹有过之!一时间手足无措,也不像之前那样百般提防了。
老者的神情由忧伤转为愤怒,双拳紧握,周围一小片虚空似有破碎的迹象,仿佛重回当年那场惨烈的惊天血战。
“唉。。。”老人一声叹息,飘扬的发须重归平和,眼神却愈发坚定,对年轻铭师道:“你虽根骨不佳,无法修习我教神功九海浩瀚决,但光是架势就足让你受益无穷,今日,就让老夫亲自为你演示其中一式,望你延续我教传承!”
年轻铭师感到一阵眩晕,再看周围已回到那片战场,巨蛇猩红的蛇信仍在他的身体的头顶,可他此刻分明在远处看着。眼看巨蛇的血盆大口就要吞食下他的肉体,那具身体突然如雷霆般暴动,半息之间,聚气凝刃,右手中竟出现一柄细长的刀,虽是由黄沙凝成,居然泛出摄人的寒光,令人难以想象它的锋锐!只见此时的“年轻铭师”,右手举过头顶画了个半圆,就切下了那条腥臭的蛇信,然后左脚蹬地,腾空而起,接着把刀横在胸前在空中转体一周,落地时已经枭下了巨蛇的首级。
从凝刃到斩杀这条强大无匹的异兽,不过一息而已!
“年轻铭师”神情复杂地看向坐在虚空中的他,一刀刺破了地面,刀光斜着冲进地下,摧枯拉朽,击碎了无数乱石、枯骨,直到显露出一座石室。
这时铭师魂魄归位,之前虚空中的老人再次出现,并指引他带走石室,然后就化作一道清光钻进石室里了。
年轻铭师向着石室磕了三个头,想把石室收进空间折叠臂包里,之前一个月的猎杀和昨天与巨蛇的大战耗尽了所有储备,他完全不缺这点容量。
重返地面的时候狂风已经停下,浓重的血腥味给圆月添上一分血色。迟来的援军正对着巨蛇的尸体品头论足。
之前被派出去求援的人发现了虚弱的年轻铭师,立刻高呼“找到了!在这里!”
十几人朝年轻铭师所在的地方奔去,领头的中年大汉扶住了摇摇欲坠的他,给他输送纹力,见他脸上有了血色,才开口问道:“是你杀了这条蛇?”
年轻铭师看到了他领口的两片六角雪花,雪级二阶,应该就是搬来的救兵。他摇了摇头,“杀它的是数百位年轻有为的铭师,我不过是给了它最后一击罢了。”
语罢,他指向最初的战场,“请您带英雄们回家。”
中年大汉郑重地答应了他,并询问他的名字。
年轻铭师想了想:“我从前叫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从现在开始,我叫兽屠,为我的战友们,屠尽天下异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