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伤口上的一把盐
也多亏自己这么朴实，若是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岂不是真的要被他困在家里？
回头看看小小的秦家大门，欧阳瑾坐在出租车里笑出了声。也不知道是为了自己掏逃出升天的幸运而高兴，还是为了苦涩的爬窗之旅而自嘲。她笑的如此酣畅淋漓，全然没有理会渐渐湿润的眼角。
是的，她又跑去找晨夕了。这样一座城市，每天川流不息的人海之中，竟然没有一个人能给她可以完全交付的怀抱。只有晨夕，他从不责备，只是一味的包容她。
欧阳瑾悄悄地走进墓园，在晨夕的墓碑前坐了好一会儿。远远地，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渐渐地靠近自己。那个身影她再熟悉不过了……是欧阳俊！
她急忙找了一个灌木密集的地方躲了起来，从缝隙里看着欧阳俊的一举一动。
“艾宁，我回来了。”原来他是来看妈妈的，欧阳瑾心里蹬的一声，整个人都觉得无力起来。
“十年了，我们分开整整十年。这么久没有联系，你过得是不是比想象中还要幸福？可惜你走的这么早，要不然我们还能喝一喝这普洱茶。这可是八十年的普洱，味道很香醇的！我舍不得喝，一直留到现在……”他声音有点哽咽，欧阳瑾的心也慢慢的酸涩。
“我又结婚了，比你晚了整整十年。但还是完成了当初我们的约定，重新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个人……你说过的话每一个字我都记得，只是依旧无法做到忘了你。”欧阳俊干笑起来，生涩的抚摸着艾宁的墓碑：“我见到小瑾了，只是因为某些原因让她误会了我。可是她那么善良，一定会重新认我的，对吗？”
“不对，”欧阳瑾从树丛里缓缓站起来，看着一脸惊愕的那个人。“我已经不善良了，善良是什么？是被你们一个个践踏的懦弱。为什么你要出现在这里？你忘不掉妈妈居然还要和别的女人结婚，你不觉得太讽刺了吗？还有，什么是某种理由？你告诉我！告诉我啊！”
欧阳俊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愤怒的她，或者说从很久以前都没有见过她。他错失的那段时光究竟丢掉了什么？他很想知道。可是她的模样，眼神中露出的质疑让他开不了口。
“小瑾，你要相信我。这个世界上你是我唯一的牵挂，你就是我的一切，我是绝对不会欺骗你的人。我和利贝尔结婚也是你母亲的愿望……”
欧阳瑾冷笑，风从她的发丝中掠过。凄凉的感觉越来越多：“或许某一天，世界末日，我就会原谅你。”
她漫无目的的游荡在街头，走着走着就到了上次预定袖口的那家店。
欧阳瑾的心情真的糟到了极点，不过短短的那么几天，她为他准备的礼物就变得那么滑稽了。
欧阳瑾走进店里，取出了那一副袖扣。盈盈的灯光之下，它们显得那么晶莹剔透。就像她现在的心情，空空荡荡的。
握着袖扣一路走回去，走到楼下的时候发现那条长长地床单绳还在那里飘摇着。
欧阳瑾当下决定还是原路返回。秦简不是说不准自己从大门走吗？那她就不走正门好了，爬窗翻墙这样的事情对她来说都是小事情。只是不要给那些下人们带去麻烦，毕竟他们是靠那工作生活的……
欧阳瑾把袖扣塞进怀里，冲着自己的拳头狠狠吹了两口气，她就不信自己能下来就上不去！
狠狠揪着那条绳子，欧阳瑾双脚蹬着墙一步步的往上爬。每靠近二楼窗户一点，她心里就更得意一点。
眼看着一只手都搭在二楼的窗户边上了，忽然听见楼下有人再喊：“喂！欧阳瑾，你想干什么？你给我回去！”
欧阳瑾的手忍不住一抖，还是被秦简发现了……她挂在绳子上，小心翼翼的往下看。秦简和他的司机正在自己的屁股下面向上看。
“嗨！秦简，你回来了！我……”她一脸喜庆的对着秦简打了个招呼，然后尴尬的想要往回爬。
秦简看着她树袋熊一样的傻样，心里逐渐荡漾开笑意。自己就是无法对她狠下心，就算一遍遍的想要放弃，还是徒劳无功。
“啊！”欧阳瑾的一只手刚刚重新搭回窗台，就失去了平衡狠狠跌了下来。
她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依偎在秦简的怀里。一时之间她还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记得自己之前还被秦简禁足在家不是吗？他愤怒的像要把她吃了才解恨！
怎么现在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莫非这是幻觉？
怀疑着，她紧紧地把眼睛闭上，再一次睁开。秦简的笑脸靠自己这么近，欧阳瑾头一次发现，原来秦简的牙齿也长得这么好看，几乎可以送去拍牙膏广告了！他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好看到无可救药，和生气的时候完全判若两人。
早上他那么生气，全都是因为在乎自己吧？这么看起来自己真的好可恶，是个十足的坏人。
“欧阳瑾，你怎么这么傻？”咦？自己很傻吗？她怎么不觉得？
“你在店里订的袖口，一定要今天去取吗？”秦简笑嘻嘻的看着欧阳瑾，他把袖口在欧阳瑾的眼前晃了晃，上面刻着的两个字母‘QJ’熠熠生辉。“就为了取这个送给我，才一定要爬墙出去是吗？你这个女人是不是有爬墙的瘾呢？都不怕摔死吗？”
“你不生我的气了？”
“不生了，看在这袖扣的份上，原谅你！”
“我不要你原谅……我真的没有犯错！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我既然选择爱你就不会再去爱别人！”欧阳瑾越想越不平，愤愤的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严肃又认真的说。
“你说什么？你选择了什么我？”秦简喜不自禁，第一次从欧阳瑾嘴里听见这个字，感觉就像忽然被人扔进了天堂。
“我……我没说什么啊……说什么了？呃……头好痛。我先睡了，头脑不清啊……”欧阳瑾的脸红通通的，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自己都胡说八道些什么啊？丢人啊，丢人啊，丢人显眼啊！
秦简心情一片大好，这可是她亲口说出来的，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哪里容得欧阳瑾的躲躲闪闪？
“我都听见了，你说爱我是不是？”
“听见了干嘛还要问？”
“我还想听……”
“秦简，你不要得寸进尺！”
欧阳瑾用被子捂住脸，却没注意秦简的手什么时候钻进了自己的被子。
“美女……今晚可不可以……”
“不可以！拿开你的熊掌！”欧阳瑾挥手打开了他胡乱摸索的手掌，再来一招断子绝孙脚，狠狠地把秦简踢到了床下。
一脸猴急的美秦简再次爬回了她的床，说：“美女……拉拉小手亲亲脸蛋，然后是不是摸摸小胸……”
“去你丫的！臭秦简，再上我的床，你就死定了！”
一脸垂涎的秦简鼓足勇气再上床：“美女……我们毕竟是夫妻不是吗？”
“唔……”秦简的嘴唇重重的封上了在她又要狡辩的小嘴。
哎……欧阳瑾在心里叹了口气，算了，不狡辩了，还是就此沉沦吧……毕竟温柔的老公不多见，这么的美男子更是少有……
欧阳瑾希望生活就这么下去，如果给她一个机会，她会对过去的所有说一句再见。
欧阳瑾听着勋杰说完，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他说他死了？就在昨天那个雨夜的繁华路上，死的时候手里拿着一盒她最喜欢的点心鸭尾酥。
“他在那等了你很久，我妈说他天还没黑就出去等你了。”勋杰说。
昨晚，不知道欧阳俊从哪里知道了欧阳瑾的电话，竟然直接打到了她的耳边。他断断续续的说了很多话，但是欧阳瑾一句都没有听进去。最后只听见他说了一句在城市广场等着自己什么的，欧阳瑾就不耐烦说：“随便你，在城市广场等着吧！”然后挂断了电话。
也就是说，她昨晚在电话里对一个爱自己的人冷嘲热讽，而那个人并不计前嫌的一味对她好着。
因为自己的任性，因为自己强调的尊严，她错过了和他见最后一面的机会。
都是因为自己，如果自己去了，或许他就不会独自一个人呆在那个雨夜的街头，被一辆货车狠狠地碾过身体。
“瑾，我想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因为我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消息？难道他死了对她来说还不是最大的刺激？
“昨天压过你父亲的司机已经自首了，他说是有人指使他这么做的。我想我母亲不至于杀死她的新婚丈夫，毕竟一段黄昏恋来的不是那么容易。我想，知道你和欧阳圣诞之约的人，除了你们俩……”
除了自己和欧阳俊，听见这个电话的或许只有当时坐在一边看书的秦简……也就是说父亲的死是一场蓄意谋杀，而谋杀他的人可能就是自己的身边最亲近的人。
她抬眼看看勋杰，发现他期待的眼睛正在看着自己。她想他们都猜到了答案。
头好痛，她真的不敢相信事情到现在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她对秦简有着绝对信任，因为他从来没有欺骗过自己。可是他伤害了自己在这世界上唯一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不不不，这件事情应该还有很多疑点不是吗？
世界上的事情总有各种各样的影响因素，这件事情未必就像自己想象的那样……
“勋杰，我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你能送我回家吗？”欧阳瑾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镇定。其实她的心里已经排山倒海，她像回家好好睡一觉，但又害怕回到那个属于她和秦简的天地。
“还是去我家吧，我想你应该需要一个自己的空间。”
欧阳瑾感激的看着他，他总是给自己最好的选择。总是这么善解人意，总是这么让她窝心。
欧阳瑾跟随勋杰回到他的家里。她把欧阳瑾让到了自己的床上：“好好睡一觉，事情一定会向好的地方发展。”
他为她热了一杯牛奶，用勺子仔细搅拌吹凉：“喝了会睡得很熟，醒了就会把所有的坏事情统统忘掉。瑾，记得，我永远会在你身边……”
“谢谢。”
欧阳瑾接过那杯甘甜的牛乳，一饮而尽。
这一觉似乎睡得特别沉。她昨晚梦见了许多关于欧阳俊的往事，他们父女俩在一起快乐的时光。
欧阳瑾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都已经亮了，她居然睡了整整十二个小时。勋杰把她从床上扶起来，亲手帮她穿上鞋子。两个人一起去参加了欧阳俊的葬礼。
欧阳瑾站在父亲的墓碑前，怎么也不敢相信他们真的天人永隔了。如果自己早早的原谅了父亲，就不会出现这种事情了。
那些过去看上去大的遮云蔽日事情都那么的渺小。原来自己的心眼就像针鼻一样小，所以才变成了这样……
对不起，对不起……
她把勋杰的大墨镜扣在自己的眼睛上，她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自己哭红怔忪的双眼。
她想起很多关于他们父女之间的事情，每一件都让她的眼泪再一次滑落。
小时候的暑假都是父亲陪自己度过的，那时候她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写作文。她总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写在格子纸上，尽量多写标点符号。那种空洞的流水账自己想起来都会脸红。
爸爸就是在那时候开始教她写诗。
诗歌是一种极度感性的东西，需要不断地观察生活中的任何事情、任何人。需要丰富的联想和聪明的脑袋。
父亲总是骑着摩托车带着她到处去，看看海、看看刚刚盛开的花朵。“没有什么辞藻和修辞，只要用心体会。”这是父亲教给她的制胜法宝，没想到欧阳瑾竟然因为这句话开了窍，写起作文常常会得满分。写的小诗歌也在报纸上占了一个个小板块……
还有夏天时候自己最讨厌的绿豆汤……
父亲总是盛一碗晾在窗口，然后佯装出去抽烟，让欧阳瑾自己喝光。她总是自作聪明的‘侦查’，确定父亲走了以后就把绿豆汤倒进水池。
可是父亲总是会发现。
如果时光能倒回，一定会喝光那些惹他生气的绿豆汤。
爸爸，你还能听见这些忏悔吗？那些她做过的错事都能原谅吗？
“对了，你爸爸总是随身带着一个小箱子，我妈说她想见到你之后再交给你。”勋杰忽然想起了什么，对欧阳瑾说。
“哦……”
“似乎好像是为了取得你原谅的事情。”
“哦……”
“欧阳瑾！”看着萎靡不振的欧阳瑾，勋杰只能大声的给她鼓励，但却不知道这种话语究竟是一种鼓励还是在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
“欧阳瑾，现在不是伤心地时候，你应该让你的父亲瞑目，他的死，并不是意外！”勋杰的声音很轻，但是却让欧阳瑾坚定了信心。
无论是谁伤害了欧阳俊，他都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回到家的时候，欧阳瑾一言不发的样子让秦家的下人都感觉到不寒而栗。欧阳瑾不是已经变成了那个让人如沐春风的女人了吗？怎么才一天不见就又变回去了呢？
欧阳瑾懒得理会他们的眼神，径自走了进去。她很想回到自己的大床上，干脆当个植物人算了，至少不用为这些事情感到烦恼。
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见了秦简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看着她：“昨晚去了哪里？”
欧阳瑾的脚步顿住，呆立在门口。他还有心情质问自己为什么昨晚没有回家，是不是就说明他与这件事情无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