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好儿子
流金的字匾下秦简跪在地上，胸口剧烈的起伏不止：“欧阳瑾，只要你回我身边，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他把鼻尖将要冻住的泪水擦掉，深吸一口气走进庵门。
寺院里的住持正在清扫昨晚堆积下来的雪，大扫帚簌簌的声音显得格外的突兀。看见忽然闯进寺院的男人，住持便放下手里的扫帚走到他跟前，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施主，不知清晨来访有何贵干？”
“我找欧阳瑾，你让她给我出来，我要见她！”
“施主，这里是佛门清静之地，但凡来的都已与尘世绝缘。怕你来也只是虚妄。”住持的眼神波澜不惊的看着秦简发红的眼睛，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施主找的人在藏经阁抄写经书。”
秦简如获大释的往住持指向的后院跑去，很轻易的就找到了藏经阁。
沿着窄小的红漆木梯爬上二楼，他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佛书经卷之中的欧阳瑾。看着一身青衣的她，秦简的泪水不经意的从眼角滑了下来。
肥大的袈裟掩饰不了她那娇小的身段。那是他一辈子都读不完的瑾，那是他一手毁灭的瑾，那是他信誓旦旦说爱的瑾。
“瑾，跟我回家。”
手中的毛笔顿在空中，一滴浓酽的墨汁滴在了纯白的卷轴上，把她刚刚写好的“生”字完全遮盖住了。
“瑾，跟我回家……”
秦简扶着藏经阁的柱子支撑着自己，他的膝盖疼得钻心，鞋子也被雪水浸透冷的彻骨。可是他不能就这么倒下，他要把他此生最爱的人带回家。
“施主，贫尼……法号悔空。””她的声音像是回荡在空谷之中。悔空？秦简走过去，按住她平整的肩膀，用力掐了进去。
“去******悔空！欧阳瑾，你不能这么对我！”他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嚎啕大哭出来：“欧阳瑾，你不能一辈子青灯古佛，我欠你的让我怎么还？你惩罚我吧，你一辈子折磨我，你想要我怎么样都行！你就是不能在这抄经！”
他抱她的手臂越来越紧，像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
欧阳瑾没有反抗，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经书：“夫众生处处执着，一言执着，便有能所。就能执一面言，无非妄念。就所执一面言，便是诸法。”
看着她不说话，秦简似乎看见一丝渺茫的希望：“瑾，求你，我一辈子只爱你，只爱你。你不能这么对我！”
说完，他用力的转过欧阳瑾的身体，毫不犹豫的对着她的嘴唇吻了下去。他肯定这是他一辈子吻得最认真的一次，他似乎倾注了此生此世所有的爱意。
只要她愿意回去，他愿意牺牲所有，甚至他最宝贵的尊严！
欧阳瑾像木头人一样任由他予取予求。这样的冷漠让秦简忽然清醒的放开她。
悔空，悔空……
“去******秦简，我应该杀了你。我心软了，我对不起菩萨，所以请你滚，带着你的肮脏滚出我的视线。”眼泪夺眶而出，迷糊了世界。
欧阳瑾，不，悔空边哭边蹲了下去。
“秦简，为什么要那么对我？我为你放弃了所有，就连最后一点自尊都可以不要。我是如此的相信你，而你却毫不犹豫的摧毁我。我凭什么原谅你？如果我原谅了你，谁来饶恕我的罪过？连佛祖都不会答应。你走吧，求你……”
他在她的跟前站着，久久的站着。
“真的不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我要谢谢你，为我做过的每一件事情。是你让我相信这个世界还有美好，是你让我体会过真正的爱情。但是，都过去了。”
过去了？他等了她这么久，竟然只能换回一句过去了？
他不相信，他有颠覆整个青城的能力，却没有换回她的心的资格……他不相信。
“是的！我就是秦念的父亲，我亏欠这个孩子太多了。请您帮帮我，无论如何我也要让他回来。”秦简恳求的样子让坐在一边的李斯越来越惊讶，眼睛几乎都要瞪出来了。这还是他的心中偶像吗？那个有着铁一样手腕的男人，钢一样意志的总裁？
“这个……或许需要一点时间和手续……”
“不，我等不及了。园长，如果你能让我今天就把秦念带回家，我秦简许诺，为你们捐赠一家新的幼儿园！”
园长本来装作一副教书育人的姿态，但一听秦简能给自己一家新的幼儿园，眼睛里都要冒出兴奋地火光了！
她稍一犹豫，立即让人为秦简疏通去了。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不到三个小时，秦简就抱着小秦念坐在了他的车子里。怀抱着他的小小身躯，是那么柔软，让人油然而生一种保护欲。
秦简习惯了和一群头脑发达的人在商场里厮杀，还从来没有和小孩子打过交道，但是小秦念没有让他有任何疏远的感觉。或许这就是血缘的关系吧？
“叔叔，你是谁？为什么要带我回家？”小秦念很有礼貌的问道，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那么那么多的大巨人，他忍不住要问这样的问题。虽然他还有三个月才到三岁，但是他的感觉告诉他，自己很喜欢这个巨人一样的叔叔。
“我是……”秦简看着小小的他，把他的小手紧紧地攥在胸口，他苦笑了一下，狠狠将眼眶的泪水锁定。“好孩子，我是秦简。就和小秦念的秦，是一个字。以后都要叫我爸爸，我不是什么叔叔，知不知道？”
咦？孤儿院的阿姨不是告诉自己他没有爸爸妈妈吗？为什么现在他要自己叫爸爸呢？他的小脑袋飞快的旋转起来，这是不是就是领养呢？
他见过好多孤儿院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被满脸笑容的大人带走，阿姨说这就是领养，可以有一个团团圆圆的家庭。自己其实很羡慕的，所以每当有和善的叔叔阿姨来问他愿不愿意做他们的儿子的时候，他都会乖乖的点点头，可是孤儿院院长却从来不让别人领养自己。小秦念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听阿姨说，自己和其他的小朋友不一样，总有一天会有人把他带走的，只是时间要晚些……
好在，小秦念是个乐天派。就算没有人领养自己，他也一样可以快快乐乐的和阿姨还有小朋友呆在一起。
不过，现在是自己要被带走的时间了吗？
“叔叔，是你要领养我的吗？我以后会很乖很乖的……”他稚嫩的童声小小的，带着一种执着的肯定。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已经带着泛泛的泪光，像极了欧阳瑾受尽委屈时候的模样。
秦简的五脏六腑都要被揉碎了，他鼻子一酸，再也抵挡不住眼泪的倾泻：“好孩子，我的小秦念。我是爸爸，你的亲生爸爸。对不起，对不起……”
亲生爸爸？小秦念抬手抹掉了滴在自己鼻尖的泪珠，抬头看看巨人一样的叔叔泣不成声。好可怜呢，就像和自己睡一张小床的小妹妹，哭起来也是这么让人难受……
小秦念因为他的哭泣觉得有些难受，他还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呢！是不是现在应该像个男子汉，哄哄这个‘闹脾气’的巨人呢？
“好啦，别说对不起了。没关系，没关系。只要你别再哭了，我就叫你爸爸好不好？”他抬起小小的手，把秦简脸上肆意的泪水轻轻抹去：“乖，不哭。这样老师会把你的小红花拿走的！”
他佯装成熟的样子让秦简柔肠寸断，他越想止住不哭越发泪水涟涟。一时之间，车子里只能听见秦简呜呜的哭声。
李斯在后视镜里看见后座的父子俩，被带的一同心酸起来。可怜自己无坚不摧的董事长，竟然也有这么铁汉柔肠的一面。还有那个小不点，丁丁点大就这么懂事，真是让人感动……快哭出来了啦！他捏了捏自己酸涩的鼻子，继续专心的开车。
“青城头号大新闻！”秦简的秘书张希冲进办公室，第一句话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的叫唤。
“哎哎哎……说你呢！像个麻雀一样叫，有什么大新闻就赶紧说啊！”一边的小李才开开电脑，坐到座位上。看见了张希一脸“我有许多小秘密的样子”，忍不住打听起来。
“原来啊……我们总裁有个儿子！”
“真的假的？”办公室的女职员们登时炸开了锅。她们的总裁，青城著名黄金镶钻单身汉，竟然有了儿子？
“当然是真的，听说那孩子可爱的不得了，像足了我们总裁！”
“那岂不是又一代少女杀手？”
“你少瞎说！都还是一丁丁大的小孩子……”
办公室里一片喧哗……
“爸爸，这间房子好大哦！简直比我们孤儿院的教室都大呢！”小秦念蹒跚的走在秦简为他准备的房间里，一点点摩挲那些见都没见过的玩具。
“你喜欢吗？”
“嗯，很喜欢。要是小朋友们都有这样的房间，大家一定都会开心的。”小秦念小声的说，他有点想念那些平时玩在一起的小朋友了。如果不是自己被接了出来，现在他们大家应该在一起吃饼干吧？
“那……有时间就把小朋友接到这里来玩吧！你要记住，这是你的家，以后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真的吗？我真的能把他们接到这里玩？”小秦念惊喜的看着巨人一样的秦简，他眼睛中的期待让秦简看的心都碎了。秦简越发觉得愧疚，自己实在亏欠这个孩子太多太多了，多到来不及弥补。他的眼眶一点点湿润起来，他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生怕小秦念看见自己的泪光。爸爸“乖，好孩子。今天太累了先睡吧，明天爸爸带你出去玩！”秦简拍拍他的小脑袋，转身就要出门。
“爸爸……”小秦念怯怯的叫他：“我……我不敢一个人睡……”
秦简回头看看拉住自己衣角的小毛头，微微一笑，伸手把他抱了起来。“好，爸爸陪你睡！”他轻轻地把小秦念放到床上，帮他把鞋子一只只脱下来。然后轻柔的帮他把被子盖上，又细心地掖好。“好宝宝，乖乖的睡吧！”
“爸爸，我想听故事！”
“好啊！那爸爸就给你讲一个丑小鸭的故事吧！从前，有一只小鸭子……”秦简从脑海里一点点搜刮出残留的儿时记忆，尽量的把丑小鸭的故事讲得惟妙惟肖……讲着讲着，他身旁的小人就没了动静。秦简以为他睡着了，准备低下头给他一个晚安吻，却看见小毛头泪流满面的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看着自己。
“你怎么啦？”难道自己的故事讲得这么好？竟然把孩子都感动哭了？
“爸爸，小鸭子找到了自己的妈妈。那我的妈妈呢？为什么连小鸭子都有妈妈我没有？”他嘟着小嘴，委屈的问秦简。秦简不自觉地也跟着他嘟起了嘴，他也想内牛满面……
孩子啊孩子，你没有妈咪，他还没有老婆呢！你们正是同病相怜的一对可怜银……
“孩子，你想要妈妈是吗？”
“嗯！”
“那你答应爸爸，帮爸爸一个忙好不好？”
“帮忙就能有妈妈吗？”
“嗯！”
“那我答应了！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第二天一大早，秦简就带着小毛头上了山。今天小毛头换了一身新衣服，秦简不住的夸奖他，甚有乃父之风。小毛头听不懂，但明白那是好话，也变得开心起来。
他们沿着山路一直到了的恃终庵门口，秦简对小秦念眨眨眼：“怎么样？爸爸告诉你的计划都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一哭二闹三上吊！”
“好孩子，祝愿我们马到功成！”
“嗯！”
父子二人满腹斗志的走进了庵堂。
住持看见秦简迎面而来，又看见了跟随他而来的小毛头便知道了他们到来的因由。
“阿弥陀佛，施主，你又来啦……”住持上前一步，双手合十微微欠身。
“住持大人，不知欧阳瑾……不，悔空在不在？我有点事情想跟她说清楚……”秦简拉着小毛头走上前，急不可待的走上前问。
“悔空依旧在藏经阁抄写佛经，若是施主想要见她，自行前去便是。”
“谢谢住持，谢谢住持！”秦简听完便要拉着小毛头去藏经阁。
“施主，贫尼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秦简诧异的回过头来，不明所以的回头看向住持。
“施主。悔空在我们庵中已经修行三年，但我知道她的尘缘并未了却。罪过罪过，贫尼说出这种大不敬的话是要面对菩萨的惩戒的，但贫尼还是决定直言。如若可以，希望施主能够把悔空带走……毕竟，让这小小的孩子自小没有母爱也是一种孽障……”住持把头低低的垂下，刚才说了那么多违逆佛门的话，不知会不会把她近四十年的修行全部消灭……
秦简看着眼前的人，心里不住的感动：“您才是真正的菩萨心肠！菩萨听到您刚才的一番话一定会为您记下一份大功劳的！”他激动的已经语无伦次了，兴奋地抱起小毛头，循着藏经阁的方向去了……
沿着窄窄的楼梯走了上去，秦简看见欧阳瑾瘦小的背影依旧在誊写着佛经。他戳戳小毛头柔软的身体，让他使出第一招：童声攻击！
“妈妈……”他声音小小的，扁着嘴巴无限委屈的叫着那个青衣女子，他的声音就像一个小太阳，可以融化着世界上所有的冰冷。
欧阳瑾的背影微微一抖，就像一部放慢的电影。她慢慢的抬起头来，慢慢的放下手中的狼毫笔，慢慢的回过头来。
“妈妈……”他又叫了一声。
欧阳瑾的眼泪咚的一声掉了下来。这是她一直都想听见的声音，可是她却从没听过。她哽咽的不能出声，这些年的想念全部都化作了泪水流了出来。
很好，第一步成功！
小毛头看看秦简，知道接下来就是第二步了。
他蹒跚着向前走了过去，伸开自己小小的胳膊，环住了欧阳瑾的胳膊：“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是不是我小时候不听话？妈妈，你抱抱我好不好？”
欧阳瑾摸摸他的小手，滑滑的，就像嫩嫩的豆腐。这个小小的人真的是那个小小的婴儿吗？他初生的时候就像一只小兔子那么大，现在都已经会走路了。他还会叫妈妈，不知道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呢？不知道他走的第一步是在谁的陪伴之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