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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⑤刘姥姥讲故事

刘姥姥换完衣服出来,坐在了贾母榻前,开始搜肠刮肚,准备找些话出来说。宝玉和大观园里的姊妹们,这时也都在这屋子里坐着。第三十九回进入第五个场景:“刘姥姥讲故事”。归入贾府气运线。

宝玉、宝钗、黛玉、迎探惜姐妹们,“何曾听见过这些话,自觉比那些瞽目先生说的书还好听”。刘姥姥虽然是个“村野人”,却“生来有些见识”,况且年纪老了,“世情上经历过的。”刘姥姥看出“头一个贾母高兴”,“第二个见这些哥儿姐儿们都爱听”,“便没了话也编出些话来讲”。

这是此场景的第一段文字。曹师先写刘姥姥讲的故事大受欢迎,再写刘姥姥自身的两个依仗:一是生来有些见识、观察入微;二是世情上经历过、通晓世故。有这两项能力打底,加上其村野老妪的身份,对贾府内眷们来说,更是新鲜事物,所以刘姥姥在贾府人气爆棚,不足为怪。

曹师此时特意提到宝玉和大观园姊妹们,一是角色轮动的需要,避免关键人物离开读者视线的时间太长;二是后文的情节中需要宝玉和姊妹们出场,因此先要做好铺垫,以免突兀;三则是逻辑合理性需要,因为照例晚饭后大家原本就要来给贾母请安。

刘姥姥这次先编了两个故事。

第一个,是个灵异故事。曹师给刘姥姥安排的叙事顺序如下:先讲述农村种地种菜如何生活,引出这种生活的特别之处;再介绍故事背景、时间地点,然后安排神奇人物出场,展开细节描写,并在关键时刻卖个关子,吸引听众主动参与,勾起大家的好奇心。

具体内容方面,曹师先安排刘姥姥先说田间地头的“歇马凉亭”,为随后的“什么奇奇怪怪的事不见呢!”打下基础,取得大家的信任;再讲述“去年冬天,接接连连下了几天雪,地下压了三四尺深”,自己那天起得早,还没出房门,“只听外头柴草响”,心里就想着“必定是有人偷柴草来了”,就“爬着窗眼儿一瞧,却不是我们村庄上的人。”这段故事,由刘姥姥用第一人称讲出来,听众更容易信服。至于“柴草响”、“不是我们村庄上的人”等等细节,则纯粹是吸引听众、引导听众参与的技巧。

贾母果然不知道这是套路,踊跃响应道:“必定是路过的客人们冷了,见现成的柴,抽些烤火去也是有的。”

刘姥姥继续卖关子:“也并不是什么客人。说来也奇怪,老寿星当是个什么人?原来是一个十七八岁、极标致的一个小姑娘,梳着溜油光的头,穿着大红袄儿、白绫裙儿。”主角闪亮登场,故事渐入佳境。刘姥姥刚说到这里,“忽听外面人吵嚷起来”,又听见人说:“不相干的,别唬着老太太。”

这里的意外停顿,是曹师安排的小插曲。前面的文字,可以看作是曹师对听故事气氛的预热,同时也是为后续情节暗藏的伏笔。

贾母等人听见之后,忙问“怎么了”,只听见丫鬟们说“南院里的马棚走了水了,不相干,已经救下去了。”贾母胆小,听了以后,“忙起身扶住了人”,一直“出至走廊上来瞧,只见东南上火光犹亮”,贾母“唬的口内念佛,忙命人去火神跟前烧香。”王夫人等人也忙都过来请安,又禀报贾母说“已经救下去了,老太太请进去罢。”贾母“足的看着火光熄了”,方领众人进来。

南院意外发生的火灾,中断了“故事会”。曹师这种安排,一来可以避免整个讲故事过程呆板,二来给刘姥姥换新故事提供充分的理由,三是为宝玉同学后面的提问设下伏笔。同时,还可以借神前“烧香”、“看着火光熄了”才进屋等细节,深入刻画贾母老太太的形象。

刘姥姥的故事,刚开始便被“走水事件”打断,令宝玉同学挂牵不已,忙着问刘姥姥“那女孩儿大雪地作什么抽柴草,倘或冻出病来呢?”刘姥姥还没来得及作答,贾母适时出现:“都是才说抽柴草惹出火来了,你还问呢。别说这个了,再说别的罢。”人类大多越老越迷信。老太太将“意外”迁怒于刘姥姥的故事,也令萧遥非常“意外”。

贾母老太太发话,刘姥姥的第一个故事只得戛然而止。“宝玉心内虽不乐,也只得罢了”。曹师大费周章至此,却只为了暂且搁置“偷柴女孩儿”,留待宝玉同学稍后另行启动伏笔线索。

刘姥姥只好“又想了一篇话”。这是第二个故事,主角却从女孩儿变成了“雪团儿一般、聪明伶俐非常的男孩子”。这一篇故事的针对性极强:“我们庄子东边庄上有个老奶**,今年九十多岁了。他天天吃斋念佛,谁知感动了观音菩萨,夜里托梦说,你这样虔心,原本你该绝后的,如今奏了玉皇,给了你个孙子。原来。。。。。可见神佛是有的。”

这次的故事虽然很简单,但刘姥姥末尾总结的那句“神佛是有的”,却针对性极强。前面老太太刚因为“走水”去火神前面烧过香,刘姥姥就编了个故事,说“神佛是有的”,“暗合了贾母、王夫人的心事,连王夫人都听住了。”场面一时安静下来。于是,第三十九回第五个场景“刘姥姥讲故事”到此结束。

在这个场景中,曹师安排刘姥姥先用半个故事“闷”住了宝二爷,又用一个不算故事的故事“听住了”贾母和王夫人。尤其第二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故事,针对性这么强,贾府内宅最有势力的两个大人物,居然笃信不疑,令人大跌眼镜。曹师笔下,对于人性的弱点,果然不留一丝情面。就在上一个场景中,贾母还叮嘱凤姐不要取笑刘姥姥,说她“是乡屯里的人,老实”,然而就是这位“老实”的农村老太太,却用编造的大白话,紧紧抓住了宝玉、王夫人、贾母三位重量级人物的眼球。曹师笔下的刘姥姥,确实拥有常人所不能及的神奇忽悠能力。

在这两个场景中,曹师数次用到了巧妙隐藏的前后呼应技巧,需要仔细品读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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