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回最后,“宝玉见晴雯将雀金裘补完,已使得力尽神危,忙命小丫头子来替他捶着,彼此歇下。没一顿饭功夫,天已亮了,且不出门,只叫快传大夫”。力尽神危,生动再现晴雯心神体力均已消耗到极限的状态。宝玉赶紧让人伺候着晴雯休息,还没一顿饭的功夫,天就亮了,宝玉又马上叫人快传大夫。这一段文字尽显宝二爷对晴雯的关切和担心。通过这一次“共患难”,宝玉跟晴雯之间突然产生了一种休戚与共的默契,关系突飞猛进,全不似早前因为晴雯讽刺袭人,就恼羞成怒要禀告王夫人撵她出去的光景。全书由此进入第五十三回“宁国府除夕祭宗祠荣国府元宵开夜宴”。
这一回开篇仍然承接上一个场景,对晴雯病补雀金裘事件进行收尾,即第五十三回的第一个场景:“尘埃落定与时光渐渐”,归入贾府气运线。这个场景是第五十二、五十三回之间的转场过渡,主要为后文即将展开的盛大情境做好铺垫。
王太医赶到以后,先给晴雯诊脉,疑惑道:“昨日已好了些,今日的脉如何反虚浮微缩起来,敢是吃多了饮食?不然就是劳了神思。外感却到清了,这汗后失于调养,非同小可。”王太医原本就为宝玉所推崇,这次诊脉之后的判断又精准无比,一语道破晴雯“劳了神思”,读者心里自然产生对王太医的莫名信任。在此基础上,曹师再安排王太医给出“汗后失于调养,非同小可”的权威诊断,伏笔晴雯暗疾由此而生,健康留下巨大隐患,为最终结局完成铺垫。
王太医一面说,一面出去开了药方进来。宝玉看时,已将疏散驱邪诸药减去,到添了茯苓、地黄、当归等益神养血之剂。宝玉一面忙命人煎去,一面叹道:“这怎么处!倘或有个好歹,都是我的罪孽。”宝玉果然略通医理,看过方子就知道问题严重,由此彻底背上了思想包袱。
晴雯睡在枕上道:“太爷,你干你的去罢,那里就得痨病了!”又是一语成谶。这句话,继续伏笔晴雯后来惨遭荼毒的凄惨命运。曹师惯于在不知不觉间伏下暗线,待许久之后拽起时读者才发现,原来线索源头已在千里之外。
“宝玉无奈,只得去了。至下半天,推说身上不好,就回来了。”曹师用这种设定,继续表现宝玉对晴雯放心不下。“晴雯此症虽重,幸亏他素昔是个使力不使心的,再者素昔饮食清淡饥饱无伤。”再次简单描写晴雯的情形,又介绍“贾府祛病秘法”:“无论上下,只一略有些伤风咳嗽,总以净饿为主,次则服药。故于前日一病时,净饿了两三日,又谨慎服药调治,如今虽劳碌了些,又加倍养了几日,便渐渐的就好了。”使力不使心,清淡饮食、忍饥挨饿,谨慎服药。四大法门,加上原本身体根基不错,晴雯同学在宝玉的精心照料之下,总算渐渐恢复了健康。从曹师笔下不难看出“使力不使心”,是一种非常科学的工作状态,对于保持身体健康格外重要,值得借鉴。
“近日园中姊妹皆各在房中吃饭,炊爨饮食亦便,宝玉自能变法要汤要羹调停,不必细说。”场景再一次转场过渡,交代此前凤姐提出来的关于设立小厨房的建议,已经落到了实处。大观园从此也有了自己的小厨房,园中姊妹们再也不必为了吃饭而顶着寒风来回奔波。宝玉“变法讨要汤羹”则暗示宝玉为了能让晴雯早日康复,变着法子讨要各种食材滋补,也少不了为照顾口味而度身定做。这里炊爨的爨字,读cuàn,是烧火煮饭的意思。晴雯病补雀金裘一节,至此落下帷幕。
病补雀金裘这一节,是曹师借袭人回家奔丧的空挡,特意用来深度描写晴雯和宝二爷感情互动的文字。场景完结之后,曹师将文字视角重新切换回到此前由于各种原因被迫中断的线索。
先写袭人。袭人送母殡回来之后,“麝月便将平儿所说宋妈、坠儿一事,并晴雯撵坠儿出去,也曾回过宝玉等语一一的告诉了一遍。”麝月对自己的定位一向精准。既然所有人都知道袭人是怡红院的半个主子,那么自己向她细细汇报一遍她不在的日子里发生的事,于情于理都非常有必要。
袭人没有特别表态,只说“太性急了些”。事情已经发生,处理之前也禀告过宝玉,袭人就知道此事再怎么追究也于事无补。所以,现在不表态,正是成熟的表现。至于袭人心里的真实想法,曹师没有明写,不过从后文的各种表现来看,心有芥蒂或许是有的。
补写完成袭人归来,曹师接着交代诗社线索。“只因此时李纨亦因时气感冒,邢夫人正害火眼,迎春、岫烟皆过去朝夕侍药,李婶之弟又接了李婶和李纹、李绮家去住几日,宝玉又见袭人常常思母含悲,晴雯犹未大愈,因此诗社之日皆未有人作兴,便空了几社。”各种事件扎堆,生病的生病,出门的出门,心情不好的,久病未愈的,面面俱到、一人不落。曹师快速营造出多事之秋的氛围,在这种情况下,不仅书中人没了吟诗作赋的心情,读者们也同样没有了窥探贾府文化娱乐活动的念想。
主要故事线索全部恢复完成,曹师接着先简要交代几位主要角色的状态,再继续衍生变化新的情节。“当下已是腊月,离年日近,王夫人与凤姐治办年事。”贾府一年一度的忙年再次开始,府内一应事宜仍由王夫人和凤姐二人主持。外部环境方面,“王子腾又升了九省都检点,贾雨村补授了大司马,协理军机,参赞朝政,不题。”宝玉的亲舅舅升职了屡受贾府王家提携之恩的贾雨村,今年更是备受重视,正式宣告进入国家权力中枢,踏上飞黄腾达之路。贾府内外,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第五十三回第一个场景,到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