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条故事线里,曹师先后安排贾芸、贾兰出场,并为后文冯紫英、蒋玉菡两个重要人物出场设下伏笔。
这条线总共安排了五个场景。
场景一、红玉路遇李嬷嬷:这个场景与第一条故事线中红玉“巧遇”贾芸的场景有交叉。先借李嬷嬷跟红玉交谈发牢骚,嫌弃宝玉逼自己去喊贾芸进大观园,然后红玉跟李嬷嬷交谈,一边曲意奉承,一面满心思量,盼着能借机见上贾芸一面。这个场景原本萧遥想放在红玉和贾芸的感情线里,仔细考量一番,觉得还是放进贾府的气运线更适合。
李嬷嬷,是贾府历史的符号象征,是曹师特意设计,用来见证贾府兴衰的道具之一。虽然倚老卖老,极讨人嫌,但毕竟是老一辈的人物,在贾府有一定的地位。
李嬷嬷对宝玉身边丫鬟们极不屑,认为都是他们带坏了宝玉。如果用现代的眼光来看,无论是过程还是结果,萧遥都觉得李嬷嬷并没有说错。
场景二、贾芸入大观园:贾芸被领进大观园,“巧遇”红玉,自己也是心满意足,跟着来到怡红院。这里曹师用了“逶迤”这个词儿----“贾芸跟着坠儿逶迤来到怡红院中”。逶迤,是形容路径复杂,弯弯曲曲。这里暗示怡红院里的路径曲折,院落面积不小。
在前面第十七回,贾政参加大观园工程竣工验收的时候,曹师就已经特意点出了怡红院“一径引人绕着碧桃花,穿过一层竹篱花障编就的月洞门,俄见粉墙环护,绿柳周垂。贾政与众人进去,一入门,两边都是游廊相接”。因此,如今贾芸再来,只用“逶迤”两个字就已尽显地势,不必再行细细分说。曹师此处只是借贾芸的眼睛,用山石、芭蕉、仙鹤稍微又点缀了一下怡红院内的格局。曹师对文字的高效率运用,整部小说里俯拾皆是。
场景三、宝玉召见贾芸:这个场景,始自宝玉隔着纱窗子的一声笑语:“快进来罢。我怎么就候你两三个月”。贾芸进房后,快速瞥了一眼房内布局,“金碧辉煌,文章闪烁”,只是未能见到屋子主人,随后从左边大穿衣镜后绕出来两个丫头,领着贾芸进了一道碧纱厨,才终于见到了宝玉。
贾芸进怡红院的笔墨,堪比黛玉第一次进贾府。曹师不惜重墨,先写贾芸有心,对袭人毕恭毕敬;又写贾芸博闻强记,能“顺着”宝玉“说些没要紧的话”;最后写贾芸擅长察言观色,能快速发现“宝玉有些懒懒的了”,便“主动起身告辞”。从贾府气运的角度来说,贾芸为人出世的能力,显然比宝玉强得多。
场景四、宝玉葳蕤见贾兰:贾芸离开之后,宝玉“懒懒歪在床上”,“似有朦胧之态”,结果被袭人极力劝说出去逛逛,以免葳蕤日久,“心里越觉烦腻”。侧面一笔带过袭人贤惠。
宝玉出门后又是弄雀,又是观鱼,满身纨绔习气。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贾兰拿着小弓箭出现了。被宝玉叫住问了几句话之后,人家冒出一句“这会子不念书,闲着做什么?所以来演习演习骑射”。这种对比写法,一方面反衬出贾兰才是前途光明的大好少年,是贾府振兴的希望,一方面道出宝玉同学痴长了一副好皮囊,只会吟诗享乐,全无经纶社稷之能。
场景五、薛蟠庆生:这个场景其实也是曹师手中的道具。第一个作用,前面已经提到过,宝黛二人正你侬我侬时,被曹师特意安排意外出现的薛蟠打断,导致二人的感情发展更加曲折,也让读者对二人之间的故事更为期待。这个场景的第二个作用,就是伏笔。一伏冯紫英再约,二伏后文与蒋玉菡相识相慕。另外,在这一情景中,曹师还夹带摹写了薛呆子的憨诚可爱,误将唐寅看作“庚黄”,被说破后,并不以为意,反笑说“谁知他糖银果银的”,生动传神。
整个第二十六回,情节复杂,笔墨纷繁,是曹师不惜笔力心力,倾心打造,文字千锤百炼的一个章回。在萧遥看来,这一回在全书的位置非常重要,有承上启下的味道。宝黛二人的感情戏,至此进入命中注定的“量子纠缠态”。曹师文字之精巧细腻,故事之婉转悱恻,细思令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