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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②张道士提亲

第二十九回的第四个场景:蓉哥被啐。

从这个场景开始,加上后面的五、六共三个场景其实都是描述、准备“贾府气运线”。这个场景,写贾母等女眷进了山门,开始一层层游玩之后,贾珍吩咐管家林之孝注意控制闲人,别让小厮乱跑。然后发现大家都已经开始各自去找舒适的地方乘凉去了,于是大发雷霆。可怜贾蓉同学,并不是唯一纳凉的人,却是唯一被乃父痛斥、在脸上啐唾沫的一个。这一节其实也是群像描写。曹师先写管家林之孝在贾珍呼唤时,“一手扣着帽绊跑了来”。

听完贾珍安排,林管家紧张地“又说了几个是”。再喊贾蓉时,却见贾蓉“扣着钮子,从钟楼里面跑了出来”。两相对比,显见是林之孝虽然也怕热,脱了帽子,但至少仍然在院子里、在主子附近,而贾蓉则直接早早躲进了钟楼,还脱了褂子,难怪贾珍生气。这边贾珍让小厮啐完贾蓉,那边贾芸、贾芹、贾萍等听见了,都慌了神,连带着贾璜等人也一并慌了神,一个个忙带了帽子,从墙根下慢慢的溜上来。贾珍骂完贾蓉,又安排贾蓉回家喊母亲过来帮忙照看老太太,贾蓉领命满腹怨气地去了。

把这一段归入贾府气运线,主要是由于下人们在主子还没有发话、还在忙碌的情况下,就由管事儿的族人带头偷偷找地方乘凉歇息了。这种极不守规矩的行为,已经变成了贾府下人们的常态。上一回刚刚写了茗烟被骂、小厮取件宝玉的衣服也要半天,这一回紧跟着就是偷偷纳凉,种种事情和在一起,只反映了一件事:贾府的管理日渐混乱,短板已现。尤其贾蓉,作为下人们的中层管理者,同样吃不得苦,不能身先士卒。按照古人的说法,这些事情,都会严重影响到家族的整体气运。

贾珍安排完下人,情节自然进入到清虚观中,由此引出第五个场景:张道士提亲。

曹师在这里先简单介绍了张道士与贾府的渊源,写张道士以退为进,口说要在门外伺候。然后穿插描写贾珍察言观色的机变能力和出众的表演能力。一句“咱们自己,你又说起这话来。再多说,我把你这胡子还捋了呢!还不跟我进来!”不仅照应了家族渊源,更拉近了张道士与家人的距离。

张道士进了内院之后,先一番寒暄,接着又问候宝玉,再夸赞、叹息宝玉“这个形容身叚,言语举动,怎么就同当日国公爷一个稿子!”,说着两眼流下泪来,引得贾母也“满脸泪痕”。然后,又笑向贾珍道“当日国公爷的模样儿,大约连大老爷、二老爷也记不清楚了”,呵呵又一大笑。

显然,曹师对这位张道长丝毫不留情面,真实还原其超一流演技。

张道长闲谈中,接着说出看见一位小姐,生得好个模样,聪明智慧,就想请老太太示下,准备开口为宝玉提亲。自然被贾母一口谢绝。张道士又用盘子托着通灵宝玉,让外面远道而来的道友大家共同欣赏了一回,“顺便”把大家的礼物和馈赠用盘子托好,交给了宝玉。

这个情景里,也有个细节:写贾母有机会就要跟人说宝玉被“他老子逼着念书,生生的把一个孩子逼出病来了。”单凭贾母这一句话,这第二十九回事关贾府气运的内容,就应该细细重读、琢磨。

第六个场景:神前拈戏。

拈戏这一节,严格说起来,算不上是场景。主要其实只说了三本戏的名字:《白蛇记》、《满床笏》、《南柯梦》。前两本,贾母很高兴,认为是神佛关照贾家,到第三本戏的名字出来之后,便不再言语。

曹师十分擅长于细微处,引导、暗示读者情绪。这出描写当年富贵的戏本《满床笏》,正与第一回甄士隐解说《好了歌》开头的两句“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遥相呼应。这三出戏,显然是曹师刻意安排,着重暗示贾府没落自此开端。这种身处无边热闹之中,却隐隐心生凄凉的手法,最能打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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