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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①宝玉寻药与淡淡的端午宴

《红楼梦》第三十一回是“撕扇子作千金一笑因麒麟伏白首双星”。

根据全书故事的发展,这一回有几条线索需要照顾到。

首先是前面第三十回最后一个场景中,宝玉忿怒之下,飞起一脚踢中袭人肋骨,结果半夜里袭人吐了一口血在地上,二人看见之后,“一个心里凉了半截,一个惊慌失措。”这一回,需要继续把这条最急迫的线索写完。

另外,在上一回中,宝钗同学发威进入了非常状态,显然也不能持续太久,需要做个交待以平服情绪,缓和气氛。不然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都不好一起玩耍了。

第三个线索,第二十九回中,宝玉新得了金麒麟,也得赶紧送出去,时间再久些读者就忘记了。

第四个线索,金钏儿被赶走之后,事情并没有结束,需要继续安排相关内容,以确保读者不会忘记金钏儿。

所以,曹师在第三十一回共安排了八个场景,个个人物丰满、内容丰富,这一回是全书篇幅较长的章回之一。

八个场景分别是:宝玉问伤寻药、淡淡端午家宴、晴雯宝玉互怼、黛玉笑数“和尚”、晴雯撕扇子、湘云再入贾府、主仆笑说阴阳、湘云终得金麒麟。

第一个场景:宝玉问伤寻药。

曹师先以“上帝视角”写袭人和宝玉看到地上的血,袭人想起往常听人说“少年吐血,年月不保”,心里那些日后争荣夸耀的心思去了大半,眼里就流下了眼泪。宝玉看见袭人哭,也心酸起来,就问袭人感觉怎么样。袭人强颜欢笑,说“好好的觉怎么呢?”,宝玉就想立刻让人连夜处置,袭人劝宝玉不要声张,说闹起大家来,会遭抱怨,而且大家都知道了,对二人都不好,不如偷偷打发人去问问王太医,“人不知鬼不觉”最好。宝玉听了袭人这么说,觉得很有道理,就只好作罢,改为服侍袭人漱口,上床歇息,而袭人知道宝玉心里不安,所以就由着宝玉伏侍。

这一段,曹师的描写重点有两个:一是侧面描写袭人识大体、懂道理、有主意、善体贴,万事都能替宝玉想得周全。被踢得这么重,不喊不闹,不给主子添忧;既懂宝玉的心理,还能说服宝玉。二是描写宝玉对袭人关怀备至、爱护有加,既突出了袭人在宝二爷心中的地位,也点出来宝玉同学肯听袭人的话,为后文留下伏笔。

《红楼梦》全书没有无缘无故的文字,不是前后呼应,就是因果相承。这一段文字同样如此,具体情况后文自会揭晓。

接下来,曹师为了强调宝玉对袭人的关切,安排宝玉早上五更天就匆匆穿衣出门,连梳洗都没顾上,亲自跑到了王太医家求医问药,讨了张丸药方子,接着赶回园子依方给袭人调治。五更天,还不到5点钟。以宝二爷地位之尊,身体之娇贵,做到这个程度,实属难得。

至此,袭人被踢伤场景结束,宝玉悬着的心也暂时放下。

这时,曹师用一句“这日正是端阳节,蒲艾簪门,虎符系背”,瞬间完成时空跨越,转入第三十一回的第二个场景:淡淡端午家宴。

因为是传统佳节,所以王夫人准备了酒席,请大家赏端午。结果大家都“淡淡的”,“无意思”,好好的筵席,就只坐了一坐就散了。

这个场景很短,主要用于过渡和伏笔。虽然篇幅比较短小,但涉及人物众多。这种群像描写非常考验作者的统筹能力。曹师在这方面一向手段高强,因此,整段描写游刃有余。

这段文字按照宝钗、王夫人、黛玉、凤姐、迎春姐妹的顺序,围绕宝玉展开,主动、被动、主要、次要层次分明。宝钗影响宝玉,宝玉影响王夫人、黛玉;王夫人影响凤姐;大家都影响迎春三姐妹。

上来先写宝玉,因为看见宝钗“淡淡的”,不跟自己说话,就知道宝钗还记着昨天的不愉快,所以自己也无精打采;接着从王夫人的视角,见宝玉无精打采,就以为宝玉还在为昨晚金钏儿的事情不好意思,因此干脆不理他;黛玉看见宝玉懒懒的,就猜测他是因为得罪了宝钗的原故,心里很不高兴,于是也懒懒的;至于凤姐儿,则是因为听王夫人说起过金钏儿的事情,知道王夫人心里不自在,自己也不敢说笑,只管观察王夫人的气色行事,自然更是淡淡的;最无辜的就是迎春三姐妹,不明就里,见众人都“无意思”,自己也就都“无意思”了。因此大家很快就散了。

写完这一部分,曹师给黛玉和宝玉分别安排了一段重要的小结式心理描写:黛玉,“天性喜散不喜聚”,认为“人有聚就有散,聚时欢喜,则散时岂不清冷?清冷则生伤感,所以不如倒是不聚的好”。宝玉这边恰恰相反,“性情只愿常聚”,“人以为喜之时,他反以为悲。”

筵席散过之后,宝玉因为席间“事事不顺心”,“闷闷不乐,回至自己房中长吁短叹。”

在场景最后,曹师用这一小段描写,一方面收住整个场景的文字,一面简单描写宝玉喜欢大家一起热热闹闹、不喜欢独处的性格特点,为后文宝玉负面情绪积累后突然爆发,设好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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