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君的脑子里一阵迷糊:这么大的事,奶奶和小凤怎么没告诉我?
李二爷见他呆呆的样子,问:“你想求我的,是什么事?”
小君回了一下神,说:“啊,李二爷,你把小红枣挖出来,埋在她妈的身边吧。”
李二爷的脸马上就变得铁青了。
他声音冷峻地说:“你给我滚出去!”
小君说:“她的罐子破了……。”
李二爷厉声说:“滚!”
小君逃过门槛,仍回头看着李二爷。
李二爷叹了口气,说:“我死了,随便你们弄。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谁也别想动我闺女一下。”
小君说:“李二爷……。”
李二爷忽地跳下了炕,骂骂咧咧地说:“你他妈个巴子的,我不拿烧火棍子打你,你不能认识我。”
小君吓得拔腿就跑。
他听说小永家的狗跑到李二爷家的枣树下扒土,被李二爷用烧火棍子活活打死了。
小波家的猫,也是这么死的。
他可不想步猫狗的后尘,飞快地沿着七拐八拐的道路跑向沟口。
路过二道沟时,小君看见小威,小亮他们一群孩子在沟边玩打仗。
小威惊喜地问:“小君,你好啦?”
小君说:“啊,我要回家一趟。”
灰头土脸的小波尖声叫:“小君!那天李二爷回来,是我给你们报的信!我救了你们三个的命,现在小威小亮还打我!”
小威对小君说:“小君,明天我们上你奶家找你玩儿。”
小君说:“好,我等你们来。”
他继续跑着,跑过了五道沟,跑过小队,跑向北沟里的爷爷家。
小君看见院子里没有付医生的自行车,知道他已经走了。
他悄悄地走到房门口,看见奶奶和老姑正在吃饭。
他走到西屋窗户下,踮着脚看见炕上一只大花猫正弓起后背。
他走到西里屋的窗户下,看见小凤正坐在花门旁翻看一本小人书。
小君暗暗哼了一声,走到房门前拉门进去。
奶奶说:“你这孩子!一转眼就跑没影了!快吃饭。”
小君说:“我不饿。”
他快步走进西屋,看见小凤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在花猫旁玩着花口袋和猪子儿。
小君问:“小凤,你刚才看啥呢?”
小凤说:“没看啥呀,我在玩抓猪子儿。”
小君说:“小凤,我没想到你还能骗我。我以后再也不给你当哥了。”
小凤说:“不赖我呀,是姥爷姥姥不让我说的。”
小君严肃地说:“把小人书都交出来。”
素珍进来说:“不行。你爷爷说了,等你念上三年书,识字多了才能让你看那些小人书。”
小君说:“不行!我现在就要看。”
秀兰在外屋地大声说:“不行就揍你一顿,我正好闲得慌。”
小君小声央求素珍说:“奶呀,你让我看吧。”
秀兰说:“说不行就不行,我哥说了,你再不听话就揍,反正你的骨头已经长成了,我去拿烧火棍子去。”
小君蔫了,爬上炕一躺,拿过小垫子盖住脸。
他先是啊啊地假哭,然后呜呜地真哭。
秀兰说:“妈,你别哄他。越惯越不像样。都要上学了,还当自己三岁呢?小凤都上育红班了,他就不上学。我哥哥嫂子也不管,我看他就是欠揍。”
素珍笑着说:“等你有孩子了,我看你能不能舍得揍。”
小君哭久了,开始哼哼。
小凤把一个黄梨塞到小君手里,说:“小君哥,你把这个梨吃完吧,不然要坏了。”
小君扬手要把黄梨扔出去,小凤在小君耳边说:“我把小人书藏起来了,一会儿给你。”
小君立刻满面欢喜,一边啃梨一边叫:“奶呀,我饿啦。”
素珍把饺子端上来,说:“这饺子一直给你留着呢,快吃吧。”
小君说:“小凤,你先吃,我把这个梨吃了。”
素珍说:“先吃饭后吃水果。”
小君大口大口地吃梨,说:“我就先吃水果。”
小凤说:“姥姥,我要吃一个饺子皮。”
素珍给小凤倒一个饺子皮,她端详着小君,说:“小君哪,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秀兰进来说:“妈,咱家小君哪,就是让你和我爹给惯坏了。惯孩子没好处。”
小君说:“奶呀,咱家我老姑呀,就是让你和我爷爷惯坏了。惯老姑没好处。”
秀兰咬牙要打小君,小君咯咯地笑。
秀兰说:“你看,刚才还哭呢,现在就笑了,这不磨人吗?”
素珍说:”小孩子不都这样嘛。”
小君吃着饺子,说:“奶呀,我咋不一样了?”
素珍说:“你每次回家都是直接进门的。现在学会趴窗户了,那就是要变坏了。”
秀兰说:“妈,瞧你瞎担心的。那不是要变坏了,是要变精了。”
素珍说:“是吗?那还行。”
小君说:“我变精了是好话吗?”
小凤笑着说:“是呀,你要变成一个白骨精了。”
小君吃完了饺子,和小凤悄悄溜到东屋。
小凤拿出一本小人书给小君。
小君问:“只有一本吗?”
小凤点点头,说:“姥姥再给我拿,我再给你。”
小君贪婪地看着小人书的封面,封面上是一个骑马的武将挥刀砍向另外一个武将。
小君说:“我认识这个拿刀的人,他叫关羽,他可厉害了。”
小凤说:“我认识这个书名叫白马坡,这个白就是我姓白的那个白。”
晚上睡觉,小君就把这本白马坡妥当地放在枕头下面。
他感觉很舒服,很欢喜,暗想:要是我这枕头下面,褥子下面都摆满了小人书该有多好啊。
他睡着后不久,感觉一只粗糙的大手放在他的额头上,又放到他的胸口。
小君迷迷糊糊地想:爷爷回来了。
他听见爷爷低低的声音说:“他的烧退了,我这心可放下了。”
素珍说:“你放心吧,他好了,一撒欢就跑没影了。”
连生说:“他呀,可能是被李二爷给吓到了。这两天你看着他点儿,别让他往沟里去了。”
素珍问:“云阁那边挺好吗?”
连生说:“挺好,你不放心,过两天去看看。”
小君不知爷爷和奶奶说了多久的话,他感觉自己走在无尽的黑暗里。
他想去李二爷家。可是他走得双腿沉重,也看不到一点儿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