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君和连生，云宏回到家里时，已经是晚上了。
小君跑去西里屋，只里屋里只有秀兰在做功课。
素珍告诉连生说：“沈阳来的杭家哥俩要接冰姗回去。云中也打电话到大队，素梅去接的电话，他的意思也是让冰姗回去。我让小凤也跟他们一车回去了，不然等开学了，云宏还得送她一趟。”
连生说：“回去也好。这些天我的心总是悬着，总算没出什么大事，真是谢天谢地啦。”
小君的双腿发软，神情恍惚。
他晚饭也没吃，懒懒地躺在炕上闭着眼睛装睡。
家人以为他睡着了，他其实哪里睡得着呢？
他的脑海里清晰想着冰姗刚来时和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情景。一遍又一遍地想，越想越不能忘怀，越不能忘怀，心里就生出了难以名状的痛苦。
电视里开始播放了香港电视连续剧《上海滩》，小君也不想抬头去看。
连生午夜起来，看见小君独自靠着窗台坐着。
他惊讶地问：“小君，你怎么不睡觉？”
小君说：“爷爷，我不困。”
连生搂着他躺下，说：“你是睡早了，连《上海滩》都没看着。爷爷给你讲，许文强归顺冯敬尧啦。”
小君在家里呆了两天，小威小亮来找他出去玩，他也是没精打采的，好像是大病了一场。
这年中午，小君坐在山道边的杨树荫凉下看着小威他们十几个学生们在一起摔泥盆玩儿。
小兵飞快地骑着自行车而来，叫：“小君，小君，大队有你的电话。”
小君愣住，问：“我的吗？”
小兵说：“哎呀，你快上车吧，是冰姗打来的。”
小君的心好像突然提到了咽喉，咚咚地跳动着。
他爬上自行车的后座。
这条路去往大队本来就是一路下坡，小兵又快速地登着自行车，自行车仿佛风驰电掣地驶向大队。
小君跑进传达室，看着那部黑色的电话。
传达室老头慢条斯理地说：“坐着等着吧，电话一会儿打过来。”
小君站在办公桌旁守着电话，心里突发奇想：冰姗就在这个电话里吗？我把电话拆开，她是不是就能出来了？
电话突然间响铃。
小君吓了一大跳。
老头笑说：“接呀，你傻啦？”
小君抓起电话。
老头说：“反啦。”
他拿着电话，将听筒贴近小君的耳朵。
小君听到冰姗清细柔软的声音：“小君，是你吗？”
小君点点头。
老头说：“你说话呀，你点头她能看见吗？”
小君眼睛热热的，说不出话来。
老头说：“什么亲戚呀？还哭了？”
冰姗说：“小君，你别哭。等放寒假了，我和小凤还去看你。”
小君嗯了一声，泪水流得更多。
冰姗说：“小君，这几天你上山了吗？”
小君说：“我没上山。”
冰姗说：“你不教小阿学识字了吗？”
小君说：“付大夫说他们可能已经离开了。”
冰姗说：“吕良他们有上山吗？”
小君说：“我不知道。”
冰姗说：“大家都不上山了，他们也许还会回来的。”
小君没有说话。
冰姗说：“小君，你不想知道野人是不是驴头太子吗？”
小君摇头说：“不想。”
冰姗说：“我想。而且，我想到一个引野人出来的好办法。”
小君听着。
冰姗说：“你继续接近小阿和她妈妈，趁她不注意，你把小阿抱回家。这样，野人一定能出现。”
小君呆呆地问：“野人为什么能出现？”
冰姗说：“你还不明白吗？小阿可能就是野人的女儿。”
小君说：“不是的。小阿是小红枣，是李二爷的女儿。”
老头说：“喂，小君，你别说些没用的，什么野人不野人的？今天县里会有电话通知，你别在这儿浪费电话啦。”
冰姗说：“行，小君，你放下电话吧，我以后再给你打。你好好保重，我们寒假的时候见。”
小君欢喜地答应：“哎！”
他放下电话，跑出传达室。
小兵问：“冰姗和你说什么了？”
小君说：“什么也没说。”
小兵说：“我都听到啦，是不是关于野人出现的事？来，你上车，我们好好谈谈。”
小君说：“不用啦。”
他往回跑。
小兵蹬车追他，说：“小样，你两条腿还能跑得过两条轱辘？”
小君飞快奔跑着。
小兵蹬着自行车居然被小君远远地甩掉了。
小君飞一样跑过小威家的猪圈，攀上山崖，跑进大柴林。
他看到坑道石墙时，一只胳膊抱着小阿迎过来，说：“小君，你跑得也太快了吧？”
小君看着小阿向他张开双臂，他没有伸手去接她。
一只胳膊看着小君，问：“小君，你怎么了？”
小君说：“你和驴头太子是不是一家的？”
一只胳膊说：“什么驴头太子？我不认识他。”
小君说：“就是这个山的野人，他不是小阿的爸爸吗？”
一只胳膊摇头说：“不是。”
小君问：“我们在山山到处挖的时候，你去哪里了？”
一只胳膊说：“我看到好多人拿着猎枪上山来，害怕他们伤害到小阿，就带着小阿躲到山下果园里了。小君，你希望他们找到我和小阿吗？”
小君摇摇头，说：“他们只要抓住野人，不会伤害你和小阿的。”
一只胳膊说：“你们把我和小阿当成和那个野男人是一伙的，还能不伤害我们？”
小君说：“我是不会让他们伤害小阿和你的。”
一只胳膊微笑说：“我知道的，你是一个好孩子。”
小君说：“阿姨，我明天继续来教小阿，可以吗？”
一只胳膊说：“当然可以啦。你什么时候来，我们都欢迎。”
小君说：“好，那我现在回去啦，明天再来教她。”
小阿见小君要走了，突然又伸出双手，叫：“小君哥。”
小君惊奇地看着小阿。
一只胳膊淡淡地说：“她会叫爸爸妈妈了，可是这两天她说的最多的是小君哥，她可想你了。”
小君抱过小阿，小阿紧紧搂住小君的脖子。
小君说：“小阿听话，哥哥明天上山来教你学习，好吗？”
小阿缓缓松开手，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小君。
小君把她还给一只胳膊，转身下山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