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君跑回爷爷家，看见一只小狗崽儿缩在墙角。
老叔云宏正在牛圈旁搭建一个狗窝。
小君记得爷爷家有一只很凶的大黄狗，两年前死了时，爷爷一家人都难过得落了泪。
爷爷曾说以后不养狗了，现在老叔又要养狗了。
小君是属狗的，但是生来就对狗没什么好感。
他跑回屋里，闷闷地坐在窗台边。
素珍微笑说：“你看看你，像不像那只小狗？”
小君不吱声。
素珍问：“你又怎么了？”
秀兰说：“妈，你别搭理他。你越搭理他，他越不听话。”
小君突然满脸担心地问：“奶奶，奶奶，你说公安局的人会不会来抓我？”
素珍问：“你遇到公安局的人了？”
小君点头，伸出手指头说：“两个。”
秀兰说：“公安局是抓坏人的。你一个小破孩儿，抓你干什么？”
素珍问小君：“你有做什么坏事吗？打架吗？放火吗？”
小君连连摇头。
素珍说：“那就不用怕啦，天上掉石头也砸不到你的头上。”
小君点点头，心里想着不怕，不怕。
可是，他的背心已经湿透了，粘乎乎地贴在后背上。
他的心里更是热辣辣的像燃起了一堆火。
他对素珍说：“奶奶，我去下面洗个澡。”
素珍叮嘱说：“不兴往深坑里去洗，知道吗？”
秀兰笑说：“妈，我们这地方哪有深坑啊？”
小君说：“奶奶，就算像养鱼池那么深，我也能游过去。”
小君躺在流淌的山溪水里，感到无比的凉爽舒适。
他把耳朵以下的身体都沉在水流里，只留下眼睛看着蓝天，鼻子呼吸着空气。
他敏感地感应到了什么，忽地从溪水里坐起来。
一旁的山道上站着一个老和尚，正静静地看着他。
这个老和尚手持一根长过秃头的木棒，身穿一件淡黄色的僧衣，肩膀斜背一个灰布包袱。
他的面孔狭长而干净，眉毛长长弯垂，乌黑中带着几缕银白。一双眼睛如幽深的古井，波澜不惊。
小君和奶奶去过土台子庙里，见过那里的和尚，感觉和尚都是低眉顺目，老老实实的样子。
可是，小君感觉这个老和尚的身上有一股神秘又可怕的气息散发出来。
他坐在水里一动也不敢动，只想爷爷奶奶或者是谁能突然出现，把他救走。
老和尚用木棒向杨树林里一指，然后缓缓地走进林去。
小君看着那老和尚的背影，感觉一阵山风刮下来就能把他刮倒了。
他想：他走得这么慢，我怕他什么？我的胆子这么小，到什么时候能行？我得锻炼一下我的胆子才行，越是害怕，就越是要做一下。
他走出溪水，穿好短裤，拿着湿背心拧了拧，拎着走进杨树林。
杨树林上方的碧绿叶子里有几只喜鹊喳喳地叫，下方浅凹处有很多细小的溪水流淌着。
老和尚用手掌聚拢了一堆细沙，再摊平。
他看见小君走过来，用手指在沙上写了一个问号。
小君停在他身前五米的地方，随时准备逃跑。
老和尚面目和蔼，嘴里发出：“啊啊啊。”的声音，继续用手指在沙上写个问号。
小君问：“你是个哑巴吗？”
老和尚点点头，在沙上画了一个练武的人形。
小君接近了几步，看着沙上的人形。
老和尚指指小君的鼻子，在人形旁又写个问号。
小君似懂非懂，用手抚平沙子，写了小君两个字。
老和尚点点头，抚平了沙子上的人形和问号。
他突然拉开架势提气运功，一掌打在一棵粗大的杨树干上。
那杨树的树枝震动，掉落下一大片碧绿的树叶来。
老和尚看着小君惊讶的表情，微笑着在沙上写了一个学字，然后写了一个问号。
小君明白老和尚要教他武功，不禁连连点头。
他去年看完了香港连续剧《霍元甲》，很着迷了一阵武功呢。
老和尚缓缓使用搬运气功的招法，让小君看得明白。然后指导他练习。
小君照着他学，学了一会儿就嫌累不想学了。可是，他不敢表露出厌学的样子，只能坚持着奶奶快些喊他回家吃晚饭。
真是天随人愿，素珍长声的呼唤传来：“小君哪！回家吃饭！”
小君比量吃饭的样子，对老和尚说：“老和尚师父，你上我家吃点饭吧？”
老和尚点点头，拄着木棒随小君走向杨树林外。
云宏，素梅，秀兰看见小君领回来一个哑巴老和尚，感到很惊奇。
素珍是信佛的，她让素梅用豆油炒两个素菜。
老和尚也不客气，放下包袱和木棒，用手语表示这个房子很好。
因为素珍一家都用西沟老哑巴剪头，所以也懂一些手语。素珍比量着，说这房子就是一般，以后有钱了会推倒重盖。
秀兰对小君说：“你看啥？就像你能看懂似的，快去南关地喊你爷爷回来吃饭。”
小君跑去外屋地，又匆匆地跑回来，小脸煞白地说：“爷爷回来啦，该有两个公安局！”
屋里的人都看向窗外，看见连生扛着锄头，和两个男子走进院子里。
小君担心地问：“怎么办？怎么办？”
秀兰说：“你又没做错事，慌什么？”
小君跑去西里屋躲起来，说：“奶奶，他们要问起我，你们就说我没在家。”
公安便衣已经走进来，说：“你没在家，怎么还能说话？小君同志，你请出来吧，我们是特意来找你聊聊的。”
小君万分不情愿地走出来。
连生和两名公安同志都注意到向他合掌的老和尚。
素珍解释说：“是一个过路的哑巴和尚，我留他在家里吃饭。”
连生对素梅说：“再煮些饭，让公安同志也留下来吃饭。”
一名公安说：“不行，不行。你们别忙了，我们马上就走了。”
另外一名公安转向小君，说：“小君同志，我简单问你几句话就走，不耽误你们吃饭。”
小君点点头，心想：你快问，问完快走吧。
公安说：“你是少先队员吧？少先队员也是对红旗发过誓的，要忠于党，忠于人民。实话实说是必须的，撒谎是坚决不行的。”
小君心怯，低下了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