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大海当即陷入了迷惘，张君吾如此提醒，他怎会不去想呢？
那日正是老爷子的生辰大宴，他怎会在自己的生辰大宴上答应做那种龌龊之事呢？他一辈子都受人敬重，也一直教导他庞大海应该如此，可他庞大海却是反其道而行！
不仅越走越偏，且最终已经陷入魔障，做那些大逆不道，伤天害理的恶事，还不自知！
他只想到自己应该如何，自己应该怎么办，可却从未替他那年迈的义父想上一些，他甚至压根就不闻不顾十年之久！
他何时变的这么冷酷自私？何时变得如此六亲不认？
他庞大海为何是个如此无耻卑鄙之人？
庞大海捂着自己的脑子，他陷入沉思，他无比的沮丧，他无比的绝望，张君吾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利刃一样，剖刮着他的心，他的五脏六腑，让他窒息，让他备受着罪恶的煎熬！
还记得那老爷子何桓送给他的第一本书，教他念的第一句话：“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人之初，性本善？
如今的庞大海还记得那日义父的慈眉善目与那认真教导他的模样，他那时与何宇二人坐在老爷子的腿上，一人一边，跟着念诵，跟着读...
那一刻，他是多么渴望成为一个如同义父那样受人尊重的人？那样一个庄严之人！
那一刻，他时多么想成为何桓？
可性相近，却习相远...
最终他庞大海越走越远，越走越偏，非但没有成为下一个何桓，反而成为了那个与之再也不善之人！
他现在想起小时候的那些念想，突然很是害怕如今的自己，一切都已经变的物是人非了，他庞大海，早已经成了那个小时候他最痛恨之人了...
“我...他...他可以好好跟我说，我...或许会听...”庞大海做着最后的自我安慰。
“会听？你若会听，怎会在那样的时刻提出来？你这张嘴，乃是祸患，你却将其视若珍宝，它带着你陷入泥潭，越陷越深，而你却将其引以为豪！对你斥责，正是对你还有期望，若是对你一点期望都没有，自然没有失望，没有失望，便可像是打发一个平常恶人一样，对你三言两语打发而走。”
“你最不会的，便是听懂你那老父亲的意思，他的苦心，你全然听不到，而那如同二愣子一样的吴均，他那些乱七八糟的理论，你倒是听的很清楚，不是吗？”张君吾说道。
“...”庞大海无言以对！
他还能说什么？张君吾没有一句是说错的，没有一个字是说的不妥的！
他的老父亲，在乎他才会对他训斥，若是不在乎，何故会有失望呢？
毒雾乃为祸患，他老父亲不是没有告诉他理由，老父亲一生仁爱，对镇子上的每一户人都极其的尊重，怎会让毒雾蔓延到他这里，伤及他所尊重的子民呢？
他不但不会，更要带头呵斥，这是他的指责！
而这份指责，他也希望，那个小小的义子，那个他一手带大的庞大海能够听清他的话，能够继承他的意志，学会做一个爱民如子的人，一个受人尊重的人！
这一份的呵斥，乃是一份爱，一份出自内心的爱！
只是在那庞大海的眼里，那只是对他的侮辱罢了...
如今庞大海已然明了了老父亲的思虑，解读了此中的深意，当即后悔莫及，手脚发抖，满脸是泪...
“尊帅...所言极是...是我...是我庞大海狼心狗肺，是我大逆不道，是我应该天诛地灭啊！”庞大海跪倒在地，痛声而哭！
为了他自己的前途，害死了那样一位爱他信任他的义父，更为此毁掉了整个何家，他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上？
他现在心如死灰，想到自己那些愚蠢的自信，只觉着可笑至极！
正如张君吾所说，他的嘴才是最大的祸患，然而他却引以为豪！
他确实是个为了自己，让他人统统去死的人，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好否认的！
“你刚才问，你应该如何做？如果是我父亲呵斥我，我一定会先反省自己，绝不会像你那样有报复心，他确实只是你的养父，可他毕竟给了你二十年的养育之恩，你扪心自问，你那么做，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父亲，还是当成了你的上位工具？”绮雯也不由得说道。
“您说的是...是我庞大海鬼迷心窍了！”庞大海说道。
“尊帅给了上桌共食的机会，不是让你用来给我们诱导下毒的，而你依旧死性不改，做着这些伤天害理的错事，任何对你好的人，你都踩在脚下，而那些视你为粪土之人，你却点头哈腰的跟随他们，宁愿受着奴才的气！”
“如果我是你，我绝对不会为了这样一个位置去做那些违背良心的事情，我会主动辞掉这样的工作，就算是田间种田，安然一生，最起码心理坦荡，自由自在，你有很多的选择，可你却选择了一条最坏的那个。”绮雯接着说道。
“没想到...夫人您才是看的坦然...我此心胸，比之夫人还远远不及...庞大海，便是我义父想让我心胸如海，能容百川，没想到如今，我钻到了钱眼内，可完全辜负了大海之名！”庞大海说道。
“该给何家一个交代了。”张君吾冷声说道。
“是！小人明白...小人大错已铸成，如今能做的，也只能是些微薄之力了。”庞大海说道。
随即他打开随身携带的公文包，将那些何家的地产尽数归还，并将他这几年贪污受贿的钱如数交给张君吾，谢了一封信，叠在了那叠文件之中。
“麻烦尊帅...将它还给我的义弟，何宇...”庞大海颤抖着手，将那些交给了张君吾。
寇九当即接下，对着那庞大海叹息一声。
“我当用我的血，还清这一切罪孽...”庞大海说道。
“人之初，性本善...若有来世，切莫再忘了你义父所教导你的一番话，毒雾已经伤及了太多的无辜人，而你却在为它构造窝巢，如此大罪，你不但对不起你的义父，更对不起与你义父一般，因着那毒雾陨落生命的所有冤魂，明白吗？”张君吾冷声问道。
“明白！尊帅！但愿你能荡除这一切的毒雾，恢复这天下之安宁...真心祝愿！”庞大海说道。
张君吾点头，也将手捂住了绮雯的眼睛，那庞大海当即轰然跑去，冲破了窗口，掉下楼去...
他靠着那些黑暗手段，爬的了这么高，如今也将在黑暗之中，掉下深渊...以此回到那“人之初”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