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堂内一张方正的乌木桌置于中央,四人围桌而坐,安静的只能听见凝霜无聊敲桌的声音。
“所以......事情是这样的:那日凝霜上集市闲逛,看到一只香囊想要购买,可是好巧不巧,这只香囊半柱香以前就被林昱给预定了,凝霜非常不甘心,想用双倍的价钱从林昱手中买下香囊,可惜林昱不愿,于是凝霜见软的不行来硬的,出手抢夺香囊,香囊没抢着反而抓坏了林昱的衣服,自己还踩到一块香蕉皮差点摔倒,幸好林昱及时接住,扶起凝霜后顺走她的钱袋作为她抓坏林昱衣服的赔偿是或不是?”
“清大人英明,事情的确是这样。”林昱道。
“哇,小池池真的是好口才呢!看在你这么卖力的份上,我也就勉强同意这种说法吧。”
凝霜左手托额,自清池与谢狐的方向来看,竟还有一丝妩媚。
“终于理顺了......”清池长舒一口气转头向林昱道,“你将钱袋还与她吧,衣服的钱我来赔。”
“劳烦清大人了,区区一件衣服而已,我再给他做一件便好,不用清大人破费了。”
林昱笑嘻嘻看着谢狐:“狐哥哥,这可是你说的啊!再给我,做一件!”
林昱的声音十分轻快,谢狐点头:“嗯,做一件。”
得了谢狐的许诺,林昱从怀中摸出一个花里胡哨的钱袋,毫不客气地扔给了坐于自己对面的凝霜,凝霜接住了钱袋,也毫不客气地恨了一眼林昱。
“你也是,给人家道歉。”清池又朝凝霜道。
“什么?道歉?明明是他......凭什么要我道歉?我不道歉,打死都不道歉!”
见凝霜如此,他也不知该怎么办,幸好,吴仇回来的及时,才了去一桩麻烦。
吴仇向清池行礼后,递上一册卷轴:“都在这里了,近一年来,各地官员行贿,受贿,于何时何地搜刮民脂民膏的记录也都在其中。”
清池一脸不可思议:“这么快,确定都在当中了吗?”
吴仇点了点头。
“清大人还不知吧,阿仇不仅是院里的三品高手,还在追踪,查案,医药上颇有建树,可惜他不喜争功,要不然啊,凭借他的能力,怎会在都尉之职徘徊三年之久?”谢狐解释道。
可吴仇被这么一说,显然有些不悦:“谢狐哥,你又笑话我!”
凝霜倚在桌上,百般无聊,回头一望,与吴仇四目相对。
“凝,凝姐姐,你怎么来这里了?你不是应该在......在那里吗?”
凝霜掠过吴仇的肚子:“小仇子,原来你在这里啊!来抱抱,来抱抱!”
林昱:“你们,认识?”
“认识,凝姐姐救过我性命。”
听到这里,清池心中竟有一些莫名的喜悦:“原来,她也救过人。”
“诶?想不到你这疯婆娘还会救人啊!失敬失敬。”林昱拱手故作敬佩之色,实为调侃。
凝霜虚眼,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开战在即。
吴仇觉着大事不妙,慌乱道:“既然大家都认识,那便是一家人,既是一家人,总没有天天吵架的道理,你说是吧?清大人?”
吴仇也还算聪明,扯出清池,让他作一盆冷水,扑灭这还未酿成大祸的火苗。
清池闻言,放下卷轴:“吴仇说的对,不过,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咱们倒还应了这句。”
众人皆哑然失笑。
“吴仇,去年有多少银两入国库?”
“三百万两。”吴仇应道。
清池悠然道:“果然,少了一百六十万两,想必又是被私吞了。”
吴仇:“查吗?”
“自然是要查的,先从府尹贱仁处开始查起,他私吞的银两定不少。”
吴仇会意:“看来大人认为时机成熟了,属下马上去放出消息。”
“记住,消息需传到每个朝廷官员耳中,包括皇室。”清池嘴角弯起,似在期待一出大戏的上演。
“清大人这是想放长线,钓大鱼?”谢狐猜测道。
“只说对了一半,贱仁被灭门的消息放出后,定有人蠢蠢欲动,贱仁隶属摄政王一派,各地赃银流通入京,皆经贱仁之手,如今贱仁身陨,断了摄政王的经济来源,也算是断了摄政王的左右手,同时可引出贱仁余党以及隐匿于朝野的伪君子,再加上贱仁常年欺压百姓,民怨颇深,此番也算是平息民愤吧!”
“清大人还真是下了一盘好棋,只不过这棋下的虽好,可也算是铤而走险,日后,咱们的日子不好不过了。”林昱笑道。
清池又道:“谢狐前辈,林三阁主,借一步讲话。”
三人起身,立于一旁。
“不知二位可晓往生河?”
“往生河?是哪条河?”林昱好奇道。
谢狐也微微摇头。
清池有些失望:“就连二位也不知晓,可惜我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林昱摆弄着手中的纸扇:“听清大人这么一说,我倒是对这往生河有了兴趣,不知这往生河位于何处?”
“我只知它位于一处秘境,但这秘境在哪儿......”
清池叹了一口气,萧瑟的冷风越过屏障,缓缓袭来。
“咳,咳,咳”清池以衣袖掩口,遮住咯出的血。
“清大人,可是夜里着凉了?”谢狐关切道。
“无碍,还有一事,需劳烦二位了。”清池仿若有些许虚弱。
“清大人请讲。”
“司理院藏书阁本有所有官员的卷宗,可皆为我爹所封存,不知去向,我猜测应还藏于院中某处,找出来,再帮我找一本木质的古书,有劳了。咳咳......”他的病情好像越发不可控制。
“清大人放心,我与林昱一定尽力而为。”
言罢,谢狐领着林昱凭着记忆朝藏书阁的方向去了。
凝霜也不知何时站在了清池的身后,抓起他的手开始把脉,不禁皱眉,一脸忧愁:“体寒,至寒,你能活过这么多个冬天简直是个奇迹,你可知道,再这样下去,你等不到春天。”
清池将手缩回,平静道:“我知道,本就是在苟且偷生,不奢求太多,只求能死得其所。”
“你们这些人都说久病成医,久病成医,你倒是好,医别人如鱼得水,医自己......哼!”凝霜瞥了他一眼。
“不是凝霜你自己说的,医者不可自医吗?”清池的语气似有点儿故作玩笑。
“不能自医和不自医,性质能一样吗?我看你呀,就这耍嘴皮子厉害,还不快回床上躺着养病,你死了,我可就亏大了!”
此时凝霜心中已有了清池,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嘴上说着是他死不得,可心里却是舍不得他死。
“不行!还有许多公务需处理!”
凝霜见不得他这啰嗦样,趁人不备,一针扎入人的后颈:“够让你睡上两三天了。”
泛黄的纸鸢飘荡在空中,枫叶在枝头摇摇欲坠,如随时可吹彻天边,藏书阁茕茕孑立于司理院深处,这处院落已多年没有人打扫,落叶满地,窗台积灰,引得谢狐不禁回忆往事。
林昱推开门,虽说外面看上去如弃楼一般,可里面看起来还较为整洁,数不胜数的卷宗玉书架上整齐排列,好似群蚁排衙一般。
连林昱这个见过不少世面的风云阁三阁主也感叹:“不愧是司理院,名符其实。”
谢狐:“这里是司理院内部职员的资料,古书放于左阁,走吧。”
“好嘞!”
林昱见谢狐相去以远,快步跟上,与一卷宗吊牌擦肩而过后,停下脚步。
“吴仇......”
林昱返回那吊牌处,却发现这处木架上放的皆是已战死,或以其他方式牺牲的如林部高手卷宗。
林昱抽出吊牌上刻有“吴仇”二字的卷宗,心中暗道:“应该,只是同名同姓,但愿是自己想多了。”
他小心翼翼的展开卷轴,仔细查看,心中一惊:“圣启十二年,司理院如林部三品高手吴仇于清除叛军余孽时坠崖身亡……圣启十二年,不就是三年前吗?验尸报告呢?”
林昱翻弄着卷宗,终在夹层里发现了验尸报告:“死于高空坠落,全身多处骨折。”
林昱顿时后脑发凉:“既然吴仇已于三年前身亡,那,我们所见的吴仇莫不成是鬼?”
这时林昱又猛然想起吴仇似乎说过凝霜救过他的性命,可转念一想,再如何神通也不可能使死人复生,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将卷宗放回原处,叹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木架的背后,一个人安静地站着,是谢狐,谢狐的脸色微白,心中暗自责备自己疏忽大意了,待林昱走后,谢狐将那轴卷宗收入怀中,放入了另外一轴卷宗。
“但愿,能瞒天过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