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条运河贯穿南北,虽是数百年前一昏君荒淫无度,大兴土木的产物,为修这运河,不知有多少骸骨葬在这河底。蓝采风凭河眺望,商旅客船来往穿梭,盐粮商货南北通达,运河沿岸富庶繁荣好不热闹,倒也是因祸得福了。
河岸边一伙船夫伙计在搬运货物,好些个人还未等船靠岸,竟先跳进水中,再由船上的人将那百十斤的货物放下,那水中之人竟然扛着货物游到岸边,但货竟没有沾到水,待船靠岸,这伙子人已经往返数个来回,这一手高超的水上功夫确让人称奇。这帮人便是漕帮的兄弟了。
蓝采风忽闻一阵琴声,悠悠扬扬,丝丝缕缕,交织着这运河傍晌时河面上的水雾,倒叫人心神清爽,为之一振。蓝采风向远处望去,只见的一船装饰彩艳,与一众货船区别开来,十分显眼,却不正是那沈婉盈的花船么。待船近,瑟瑟的琴音摄人心魄,这等高绝的琴技不是沈婉盈又是谁?
河中的船夫伙计均是汉子,少见女色,纷纷喜出望外,打起哨子,高声吆喝起来,不时也有粗言秽语掺杂其中,整日里河里讨生计的汉子,平日里尽是苦活累活,晒得黝黑油亮,哪里管得了男女礼数,平日里吹牛扯皮也都是图个嘴上痛快。这时从那货船之中走出一人,一身紫色绸缎裁剪的长袍,精纺的裤子,皮肤黝黑,阔额方脸,浓眉长髯,肩宽膀阔,身材高大,对着众人喝道:“撒什么野,做伙计去!”
方才喧嚣的众人瞬间没了动静,闷头各做各的事情了。而他自己则扯来一根竹竿,扔到河面,纵身跳上去,一双蒲扇般的大手一拍河岸,竹竿借着反冲的力道载着他快速划向花船,这一手一苇渡江的功夫更是让蓝采风惊叹不已,此人便是漕帮帮主了。
划至船边,蹬开竹竿上了船,身上竟未沾一滴水。高声道:“在下漕帮帮主金大康久闻沈姑娘色艺双绝,姑娘肯否出来一见。”
琴声停了,船舱里出来一人,娇艳的小脸,脆生生的声音:“怎么又是你啊?想听曲子看姑娘晚上再来吧,说了不陪你喝酒就是不喝,别说你是漕帮帮主,武林盟主也坏不得我们花船上的规矩。”不用说,这便是甜儿了。
那金大康一连三天在此地守候,只盼能见上沈婉盈一面,可惜接连吃了三天闭门羹,今日是甜儿第一次出来回应,他见甜儿清秀娇美,看傻了眼,搓着那双大手,直愣愣的问道:“你就是沈婉盈,果然美得很,果然美得很!”
“呆瓜,你们这些臭男人真是烦死了。”说完,甜儿气哼哼的要往船舱里走,金大康哪里舍得,赶紧追上去拦,倒也没有用强,不过他身高臂长,铁塔一般堵在门口,甜儿也推不开他,进不了屋子,在远处看倒像是起了纠缠。
蓝采风见甜儿有麻烦,脚尖点水,几下子便跳过一排排货船,上了花船。
“蓝大哥?哎呀,是蓝大哥!”甜儿惊喜道。
蓝采风冲甜儿点头示意,对那金大康道:“好歹也是一帮之主,欺负一个小姑娘不嫌丢人么。”
金大康方从痴迷中醒过神,不免有些尴尬,但毕竟是一帮之主,怎么随意被这无名小子教训,正打算拿蓝采风立立威风,道:“哪里来的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敢到我的地方撒野!”
蓝采风反讥道:“天高地厚不知道没什么,既然是小子,那撒野也正常,可是你这堂堂漕帮的帮主却不知廉耻,也在这撒野,那可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甜儿一听,咯咯咯笑个不停,那边看热闹的伙计也呜呜哇哇的笑嚷起来,金大康见蓝采风竟让自己在美人和手下面前丢丑,气恼不已,对那伙船夫伙计喝道:“再笑看老子不扒了你们的皮!”又狠狠的对蓝采风道:“老子今天非要狠狠教训教训你!”说罢,伸手过来抓蓝采风衣领。这一抓之力甚大,竟将那硬邦邦的船舷生生扯下一块。蓝采风心知此人力大如牛,手上功夫更是了得,不愿与他正面对抗,施展轻功,上下游走。此时,蓝采风已然跃到他身后,狠狠踹了他一脚,金大康踉跄几步,险些栽倒。回身又是一个饿虎扑食,蓝采风看准时机伸出剑把他绊了个狗趴。金大康丢丑,羞愤难当,但思量着眼前这人身手灵活,自己虽有一身蛮力,但若是打他不着,只能自取其辱,站直了身子,道:“你在这东游西窜,却不与我交手,算什么本事,有种的,随我到那小船上,谁也别想躲开,看我怎么收拾你,我若打不赢你,便任你处置。”
“好!”蓝采风道。
两人跃至小船上,那金大康却未动手,扑通一声扎进水里,船上的蓝采风只觉得船身微微一晃,便飞快的向河道中间驶去,运河宽百十丈,以蓝采风此时的轻功想要飞回岸边绝无可能,若是落入水中,以金大康在水里的能耐,他怕是要凉,心下正急,船摇晃的更加猛烈了,竟是要将船翻过来。蓝采风见船上有一堆绳索,急中生智,将绳索朝岸边抛出,踏着绳索,勉强飞回岸边。
那金大康“呼”的一下将船翻个调底儿,浮出水面得意大笑道:“知道老子厉害了吧!”金大康本来穿戴整齐,不想沾水,但此刻也是无计可施,虽说浑身湿透样子狼狈,但若是把蓝采风翻入水中便任他摆布,也找回了面子,才出此下策。
花船上甜儿嘲笑道:“金大傻,你看看岸边那人是谁啊,咯咯咯——”
金大康回头一看,蓝采风早已经得意洋洋的站在岸边看自己笑话,而他自己此刻却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蓝采风道:“金帮主原来是想和小子我在水里撒撒野呀,一把年纪,倒贪玩得很。”
金大康飞快的游了回来,跳上岸,弄得周围哗啦啦湿了大片,倒像个被捞上来的落水狗。
蓝采风又道:“金帮主,你我言明到船上相斗,你竟使出这种手段,你还有何话可说。”
金大康道:“废话少说,既然奈何不得你,想怎么招呼,你用在老子身上便是,老子绝不还手。”
蓝采风见此人虽然蛮横无理,倒也是个磊落的汉子,道:“你我无冤无仇,我为何要伤你?何况这人海茫茫的,你我相遇本来就是缘分,那花船上的姑娘是我好友,适才阁下行为鲁莽,我才出手解围,若不然,何不做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