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曲折细长的小路,土软的脚踩上面都消了音,路旁近人高的杂草长得肆无忌惮,虽无风拂过,却是细细碎碎的摩挲声,好似这杂草成了精,在窃窃私语。路的尽头,一间低矮的茅房孤零零杵在那里,那屋顶丛生的杂草似乎都要与路边的杂草长到一起了,若不是有些星光,简直要以为那不过是一丛长高了些的杂草罢了。可就是这样一件看似早已废弃的茅屋,里面却有人在交谈。
“我与天门莞尔老先生倒是有些交情的,却未曾听他提起过你,阁下是?”汪显德见眼前来的人并不认识,心中微微生疑。
“海波万里,唯我称雄,武道千秋,天门有荣。汪先生可记得住这句话?”隐约灯火间,可见说话这人细细的眉毛,柳叶般的眼,一张冷峻的脸上无多血色。
“我虽没什么见识,倒也知道这十六个字是天门老先生常念叨的,中原武林知道天门老先生的想也没有几人,既然阁下能说出这十六个字,在下自然信得过了。”天门刀一派隅聚海岛,防卫森严,登岛已是千难万难,进殿更是万中无一,天门刀一派等级森严,能与领主接触到的不过是身边几个亲授的弟子,能知道这天门刀一派领主的口头禅,大概只能是领主身边的人了。
“那有什么就快说吧。”那人言语冷冷。
“我与天门领主有言在先,他助我夺昆仑派掌门,我许他采我昆仑山那神石锻炼兵器,现如今,神石已经源源不断开采出来,可昆仑掌门却是我那四师弟何凌霄,贵派总要有个说法罢。”
“我没记错的话,那日你昆仑比武,我那七师弟是你杀的吧。”
“不错,他未杀掉我那师弟,若再失手被擒,岂不坏了我的大事。”汪显德扬了扬头,又道:“还有那何灵儿,贵派几次三番都未得手,竟然都折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子手里,现在她却安安稳稳的回了我昆仑,难道贵派没人可用了么。”
“既然杀了我的人,早晚是要偿命的。”那人似乎根本没有在意汪显德在说什么。
汪显德一声冷笑,道:“天门老先生武功我是极为佩服的,如此看,阁下是深得天门老先生真传,武艺定是不凡喽。”
静,静的可以听见烛火晃动的声音,汪显德身后两名亲信弟子显得有些紧张,握紧手里长剑。那人轻笑一声,慢慢直起身子,端坐着,他身上并未见到什么兵器,仔细的整理了一下衣装,又捋了把头发,轻轻放下了手。
汪显德也已经做好打斗的准备,虽然表面还是气定神闲的,但是已经暗自催生内力了,只待后发先至,一击毙命。见那人又静静端坐,想来不过是虚张声势,随机慢慢散了内劲,就算天门刀一派高手众多,以他所见也未必有几人胜得过他,就算有,也可斗上几招,想伤他性命倒还不易。咦?汪显德只觉得身后什么东西嗤嗤的冒着,打湿了后衣领,回身一看,两名弟子,颈部都有一道极细的伤口在嗤嗤冒血,人却是直挺着没有倒下,原来那人竟然悄无声息用什么极薄的快刃割破了他们的喉管。
“你!”汪显德又惊又愤,拔出长剑,指着那人。
“汪先生不必生气,我又没说要你的命,他们不过是偿命了。”那人嘴角微微上扬,面露得意神色。
汪显德忖度此人武功之高,甚至不在何凌霄之下,而且身手如此诡异迅捷,他实在无力招架,收了长剑,慢慢警惕着坐下,道:“你想怎样?”
“既然贵派有掌门,那杀了他,不就可以再换一位了,至于剩下的事,就要看汪先生的手段了,汪先生可以回了,想想如何名正言顺的当好你的掌门罢。”
“那在下告辞了。”汪显德顾不得太多,急着远离此人,出了屋子,快步疾走,消失在夜色中。
那人身后一个孩童模样的人惊喜道:“大师兄,想不到你闭关两年,武功竟然进步这么多!杀人的样子好帅,看来我也要试试了。”
那人便是天门刀一郎,乃是天门莞尔手下身法最快的杀手,他十几岁时被天门莞尔带上天门岛,勤修天门岛武功,近两年更是闭关,研习天门莞尔亲传的一套高深武功,如今已有大成。
天门刀一郎道:“你们这些娃娃,不要总想着打打杀杀,听师父的话,扎扎实实练好功夫。”
那孩子道:“师父训练我们七个还不是为了杀人,哎,我都还没有杀过人,好遗憾。”说罢,拿起刀子,在汪显德那两个弟子身上攮了两个血窟窿,自言自语道:“原来刀子扎进人身体里的感觉是这样的。”
天门刀一郎道:“好了,你速速回去把消息带给师父吧,我要去会会那昆仑第一高手何凌霄。”
“师兄,你武功好棒,也教教我们罢!师父让我跟你出来也是学东西嘛。”孩子一味央求。
“小四,师父肯让你一个人跟着我出来,足见对你重视,你大哥二哥第一次出岛,两个人跟着你二师兄,二师兄武功比我可差得远呢,你放心罢,你会得到师父悉心调教的,恩,大师兄倒是有一句话嘱咐你。”一郎知道这七个小鬼数小四最是聪慧,悟性一流,是天门莞尔最看好的娃娃。
“师兄你说。”小四目光真切。
“不要妄杀。”
天门莞尔背对着天门刀二郎,望向他那巨大座椅后面石壁上“武运”二字,双手负于身后,笔挺的站着,右手的拇指轮流捏着食指与中指,倒好像一个研究地图的统帅,他面无表情,胸膛均匀的起伏着,依旧用他那浑厚嘶哑的声音道:“你是说,那何灵儿是常闻道的外孙女。”
“所以我才没有下手,他虽不一定认得我,但是我是知道他的。”天门刀二郎挺了挺胸,说得平静。
“我交代的任务,都不是不可以完成的,谁若是不能完成,便是对我的信任的辜负,不该有什么理由的。”天门莞尔道,“就算我与常闻道有什么合作,那也不该是你操心的事情,不可以成为你失败的理由。”
天门刀二郎猛地抬起头,想辩驳什么,又羞愧的低下头道:“我明白了。”拿出腰间短剑,正要自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