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些菜,全都特别合阮玉的胃口。
尤其是那道桂花糯米藕,简直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
不对……
阮玉嘴里嚼着,心里想着,莫不是这桂花糯米藕正是秋山神君为自己准备的?
她谨慎地朝那坐在高位的秋山神君侧眼一瞥,竟发现他也正在瞅着自己!
见他那一副若有所思,欲言又止的模样,煞是让阮玉紧张起来。
秋山神君按辈分来说,也是位神祖了,阮玉也不是傻子,知道秋山神君的心思,但长辈尊贵,自然是要她这个做晚辈的举杯敬酒了。
于是她咽下口中的食物,利索地端起酒杯站起身来。
“秋神设宴热情款待,晚辈甚是感激,还请秋神吃晚辈一口敬酒,祝秋神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月神西君望了阮玉一眼,微微点着头。
月桂夫人苏瑛眼中也满是欣慰。
阮绒是明白阮玉的,她心里没有多少怨恨,可能当时事发时有一些,但过了这么久,就算她想记仇,也懒得去记仇,可能这就是跟青君待久了养出来的性子吧……
秋山神君乐不可支,抚摸着自己的白胡,也端起酒杯,连声夸道:“好孩子好孩子,真是好孩子!”
语毕,他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阮玉也跟在他后面小抿了一口,然后慢慢坐了回去。
秋山神君把酒杯放回几案上,接着慈善地对阮玉说道:“看你坐在末席,便知你是阮西君家的小女儿,嗯——可是单名一个玉字的?”
阮玉被迫又站起来,迎着笑脸,朝他作了揖,答道:“回秋山神君,晚辈是叫阮玉的。”
谁知秋山神君朝她垂下双眉,语气怜惜:“好孩子,是我这个做神祖爷的不是,让你受委屈了……”
秋弗涯赶紧放下筷子,也站起身来向秋山神君弯了弯腰,“养不教,父之过,都是孩儿这个做父亲的罪过……”
秋山神君无奈摇了摇头,朝着峤云宫的那一排指指点点,“儿女债,父母还啊……”
接着秋弗疆,钟情和秋子之都连连起身,一同作揖俯首请罪。
月神西君望着这一场面,明白秋山神君这是特意让他们当众请罪,来还广寒宫众人的宽心。
阮玉则叹了一口气,心想这谢罪宴,果然是逃不过谢罪这一婆婆妈妈的环节……
这时月桂夫人苏瑛起身抚慰道:“事情都过去了,两家还是要和睦相处的好,虽说请的是谢罪宴,可怎么说也是个宴,哪能做些严肃的事情,还是要吃好喝好……”
月神西君也跟着起来说道:“夫人说得是,本君也觉得不必如此肃然,过去的都过去了,还请秋山神君不必再挂记自责。”
“罢了罢了……”秋山神君只得摆摆手,“你们都起来吧!”
峤云宫的又是一顿谢,随之纷纷抬起头来。
随后,秋子之上前几步,走到阮玉面前,朝她行了大礼,弯着腰,把脸埋在双臂里,磕磕巴巴地从嘴里蹦着字儿:“都,都是子之不懂事,不,不该,不该对阮三小姐您如,如此粗鄙无礼,还,还请阮,阮三小姐受,受子之一拜……”
在面对他即将进行的下一步动作时,阮玉脱口而出一个“别”!
然后她立刻就感觉四周的氛围不大对了……
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细声细语地解释道:“咱俩都是同辈,阮玉受不起你这一拜,有则改之就是君子,阮玉对你甚是钦佩,还是要来日方长的……”
说完这番话,阮玉自己都佩服起自己这宽宏大度的胸襟了!
秋子之把阮玉的话寻思了寻思,好像她说的意思就是自己不用给她磕头认错,这简直就是求之不得!
紧接着,秋子之就直起腰板做人了!
看着他那一脸桀骜不驯不服气的样子,让阮玉当场就后悔了!
秋弗疆在秋山神君眼皮子底下,不敢东倒西歪地躺着,只拄着头,一杯接着一杯的饮酒,一双妖娆狭长的眸子下浮起一丝淡红,那迷离的神色更是似醉非醉地瞟着阮玉……
秋山神君此时却十分动容,“好孩子,你小年年纪就有如此宽阔的胸怀,实在令老夫钦佩啊!”
阮玉赶紧作揖,“不敢不敢,您言重了!”
“好孩子,快坐下吧!”秋山神君向她拍拍手。
阮玉听话,乖乖坐下。
秋子之也回了自己的席位上。
就在这时,阮端缓缓起身,朝秋山神君优雅地施了一礼,随后道:“秋山神君万安,晚辈在家中排行第二,单名一个端字……”
秋山神君对她点点头,等着她的下文。
“晚辈觉得两家和睦是缘分一场,心里十分感怀,便想献舞一曲,以此致贺两家的情意。”
秋山神君一听,春光满面,“好好好,端丫头一舞冰袖,名震四方,今日老夫得以观之,真是喜出望外啊!”
秋弗疆心里有数,他见阮端突然站起来大方献舞,反倒没了之前在三昧席面上强行劝舞的兴致。
阮端先是朝秋山神君又行了一礼,随后款款地走到了大厅中央。
在后方见此场景的乐仙们要么坐直了身子,要么站挺了后背,等着开始伴奏。
阮端今日穿了一袭水蓝色的烟纱散花裙,轻柔的薄纱在她的走动下如流水般灵动,藕臂与小腿白皙的肌肤在薄纱的衬托下时隐时现……
她右臂抬于身侧,左手放置胸前,一双修长的葱指捻着兰花,面侧左,左脚轻点地,闭眸怅然……
一曲悠扬曼妙而起,阮端随之舞动起身姿。
她的身子柔软,手同身子一样优柔,一颦一笑,回眸辗转,柔情似水。
随着音乐的渐进,从她的指尖中扬出点点雪沙,那雪沙与她的舞姿一起上升又飘落,旋转又浮空。
渐渐的,她美貌的面容上结出一层薄薄的霜花,纹理优雅,奇异动人。
她时而像水做的莲花,时而如肃然的凛冬,时而娇媚,时而激进……
一曲即将结束,舞也到了尽头,在收尾处,阮端双眸紧闭,好似在与面前的一片深渊做抗争,紧接着,她扬起手,却不动了,好像是定格住了自己的身体。
最后,一道冰霜爬上了阮端的广袖,冰的重量坠着袖子,摇摇晃晃,却只有这一处,在众人面前是摇摆着的……
舞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