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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吴--阖闾

原来公子光是吴王僚的堂兄弟,他的父亲是诸樊,诸樊有三个弟弟:馀祭、馀昧、季札。依照祖父寿梦临终时的意见,王位依兄弟班次传下去:诸樊死了传馀祭,馀祭死了传馀昧,馀昧死了传季札。传到季札,季札逃去不愿做国王,王位就由馀昧的儿子僚继承了。公子光认为论次序这国王还该由他来做,因为他是祖父寿梦长子诸樊的长子。为了这他常愤愤不平,阴谋杀死王僚,夺应该属于他的王位'

伍子胥知道公子光势力强大,胸有异图,不让他达到夺取王位的心愿,自己伐楚报仇的愿望也终于会受到梗阻,不能实现。因而掉转头来依靠公子光,把他初到吴国相遇的勇士专诸荐举给公子光,凭他使用。

公子光得了专诸,高兴非常,相处不久,便把自己的心事一一吐露,让专诸知道。专诸感激知己,愿为公子光效命。“凡是要杀人君,总要投其所好;请问吴王爱好的是什么?”“爱好的无非是食物的滋味罢了。”公子光说。“请问什么食物的滋味是他最爱好的?”专诸又问。公子光答道:“他最爱好烤得恰到好处的鱼,加上各种调料,成为一种风味绝佳的食品。”于是专诸便辞别公子光,到太湖去,从名师专门学烤鱼。学了三个月,学成功了,凡经他亲手烤出的鱼,可以使几里以外的人,都能闻到鱼的香味气他就回到家中,安然地等待公子光给他的使命

时机终于来到了。公子光趁楚王刚死,王僚命他的两个弟弟盖馀、烛庸将兵伐楚,又命他的叔父季札出使晋国的机会,便在家里大排筵宴,请王僚前来喝酒,并且特别声明,有非常美味的烤鱼款待。公子光预先把几百个甲士埋伏在密室里;王僚也盛陈兵卫,从宫门到公子光家,一路上都夹立着他自己的亲信:彼此戒备森严。筵宴摆了上来,酒吃得半酣了,公子光假装足痛病发作,一拐一跛走进密室里,叫专诸拿盘子捧了烤鱼奉献上去。鱼腹里藏有一把锋利的匕首,因为杀死过王僚,后人叫它做“鱼肠剑”,它原是名剑工欧冶子所铸造的五把宝剑之一。

专诸膝行走到王僚面前,用手擘鱼,风快地掏出鱼腹里的利匕首往王僚的胸前推去,正在这时,专诸的两肋已被卫士们排立的戟交叉着倒下来钩住了。往后一拉,胸断臆开,血流如注。可是专诸手里的匕首还继续往王僚胸部刺去,贯透所穿的护胸甲,直达背部,连背后的屏风也给刺了一个洞。王僚和专诸都当场死了,公子光带着甲士从密室里跑出来收拾残局,做了吴国的王,就是吴王阖闾。

王僚有个儿子,名叫庆忌,生有万夫不当之勇,行走可以追及奔跑的牛,伸手可以抓住飞掠过的燕子。祸难发生以后,庆忌出奔到卫国去。阖闾心里总是惴揣不安,生怕遭到他的暗算,因此住的屋子都用石头来垒砌,门窗都用铜铸造,把自己隐藏、防卫得无所不至

阖闾一心想除去这心腹的患害,问伍子胥有什么好办法。伍子胥向他推荐市井小人名叫要离的,说是可以担当这项重任。阖闾说:“‘既是市井小人,怎样能够把具有万人力量的强敌除掉呢?”伍子胥说,你且不要小看此人。”接着伍子胥讲了一个有关要离的故事。

东海有一个勇士,名叫舊丘沂,以勇猛闻名于天下。有一次经过神渊,从马背上跳下来,把缰绳交到仆人手里,说:“去饮马。”仆人说:“这里可不能饮马啊!凡是在这里饮马的,马定会死”。舊丘沂说:“照我所说的去饮。”仆人不敢违命,便牵马去饮,马果然沉没在渊里了。菡丘沂此刻正从齐国出使到吴国,马上脱去朝服,纵身跃进渊里,拔剑和水神战斗。连战三天三夜,斩了三条蛟和一条龙,又奋身跃出水面。雷神不服气,跟随在他的身后,拿雷槌打他,雷火烧他,连打带烧,十天十夜,竟弄瞎了他一只左眼。

要离听说这事,就到他家去见他,问:“舊丘沂在吗?”家里人答说:“到墓地送丧去了。”要离来到墓地,见舊丘沂果然在那里,便当众数落他道:“听说雷神攻击你十天十夜,打瞎了你的左眼。谁都知道要报天仇,不待全天;要报人仇,不待旋踵:你受了雷神的侮辱,至今不报,为什么?”叱骂而去。墓上震怒的人多得数不清。

要离回去,对他的弟子们说:“舊丘沂是天下的勇士,现在我在稠人广众当中侮辱了他,他一定要来和我算账。晚上不要关大门,睡觉不要关窗户。”

舊丘沂夜晚果然来了,径入内室,拔剑对准要离的颈脖,说:“你可知道你有死罪三桩吗?在人众中侮辱我,这是第一桩;晚上不关大门,这是第二桩;睡觉不关窗,这是第三桩。——你还有什么话说?”

要离说:“我说你有三不肖,你可知道?你听了我一句骂人的话,就跑来算账,这是一不肖;拔出剑来又不刺杀,这是二不肖;既要动力又说废话,这是三不肖。如果你真杀了我,也不过等于拿毒药毒死我罢了,那又算得什么!”

舊丘沂带着剑嗒然若丧地走了出去,自言自语地叹息说我所赶不上的,天下恐怕就只有这小子了!”伍子胥讲完这个故事,吴王感到信服了。就请伍子胥带着要离来见他。要离见了吴王说:“我是本国东方千里以外的人,身体瘦小无力,迎风一吹,就会僵倒;背风一吹,又会仆伏。虽说没用,大王有命,怎敢不尽心竭力。”

吴王见要离这人,确实形体猥琐,其貌不扬,心想伍子胥怎么会引荐这种人来,默然许久,不说一句话,

要离见吴王闷闷不乐,又上前说道:“大王所患害的不是庆忌吗?我能替你把他杀掉。”

“庆忌的勇武是举世闻名的,你的力量怎么能及得上他?”

“我可以去投奔他,假意亲近,趁机把他杀掉。”

“他也不是轻易就肯相信人的,”吴王沉吟地说,“尤其是从我这边跑去的人。”'

“可以用一条苦肉计嘛!”要离自告奋勇地说,“请求大王砍断我的右胳膊,把我的妻室儿女弄去杀掉,我假装负罪出奔,这样他就会相信了。”

“那未免太使你受委屈……”

‘‘这不算什么。”要离说,“我听说安于妻子之乐却不尽事君之义的,算不得是忠;怀着室家之爱却不替国君除患的,算不得是义。我的主意已经拿定了,请大王不必多虑。”

“好吧。”阖闾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缕宽舒的微笑。

要离果然便被弄去砍掉了右胳膊,他的妻儿也被突然抓去杀掉,在闹市上焚尸扬灰。这一惨烈的戏剧性的表演果然轰动了全国,到处都在传扬着要离得罪吴王的话头。要离便拖着那仅剩一只左胳膊的身子跑到卫国去投奔庆忌,诉说吴王的淫威无道等。庆忌早听说要离全家遭诛的事由,如今又亲见要离断臂的实况,当然就深信不疑了。要离新从吴国来,自诩深知吴国的内情;而庆忌手里还掌握有一部分能攻善战的军队,常怀复国报仇的野心:两方面的因素凑合了,于是庆忌就听从了要离的献策,带着军队,乘船东下,去进攻吴国。

要离和庆忌合坐一条船,船到中流,二人正在船头观览江山的形胜。庆忌坐在下风处,要离手执短戟,侍立在上风处。忽然刮起…阵怪风,要离顺着风势,将手里的戟猛向庆忌刺去,一下子刺穿庆忌的心窝,直达背外。庆忌用大手将要离抓了过去,倒提着他的身子,将他的头溺在水中,溺了又提起来,一共三次。然后将他像抱孩子似的抱在膝头上,笑看着他说:“天下岂有这样的勇士,竟敢把刀子动在我的身上。”左右侍从纷纷举起戈戟,要来攒刺要离。庆忌摇手说:“他确实是天卞的勇士,不能在一天当中就杀掉两个勇士,放他回去吧,旌表他这份忠义:.”说着就把要离从膝头上推了下去,自己用手拔出胸窝上的短戟,登时血流如注,便颓然倒在船板上死去了。

船到江陵,众人遵从故君的旨命,释放要离登岸,要离却闷坐在船舱口,用仅余的一只手支着下巴,似乎在想心事,不肯动身。人们催促他说:“走啊,为什么还不肯走?”

要离站起身来,脸上流着泪,沉痛地说:“我想我干了些什么蠢事啊!我把妻儿的性命丟舍了以求得事奉王上,这叫做不仁;为了新君而把故君的儿子杀掉,这叫做不义;想要实现他人的意愿而弄得残身灭家,这叫做不智。有了这三般过恶,我还有什么心思和脸面存活在世间呢!”

说完这番话,就纵身一跳,跃进江中。船上的人手忙脚乱地把他捞救上来。要离微微睁开眼睛说:“你们捞救我干什么呢?”船上人说:“你回国去,可以拿到爵禄的奖赏呀!”要离惨笑了笑说:“我连室家性命都不爱,爵禄对我还起什么用呢?”猛然夺过一把佩剑,先砍断自己的双足,然后自刎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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