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醒来。”
低沉的声音越发清晰,我一睁眼就见着一张冰冰的脸。被大师兄叫醒,我心里略感不舒服。可怜我在梦里还是没能下山去,每次走到那片通往山下无一颗菩提树的菩提森林就浑身一软,接着又被大师兄或二师兄给背了回去。
“走吧,午饭时辰已到。”
大师兄提着剑转身往小路走去,我习惯性地擦了擦嘴角,又才急急跟上去。大师兄走路太快,我总是跟不上他,每次想和他并排走,不出几步就又拉开距离。
我一路小跑着以便和大师兄同步,跑了一会儿,突然觉得自己很像话本小说里跟在大人物身边的公公,又一路笑着,特别狗腿。如此,我决定提脚起飞。
“好好走路,师傅说过了,近几日不可轻易使用轻功。”
一颗小石头打在了我的身上,大师兄仍旧保持他的步伐。他居然点了我的穴,一个由他发明的只要我使用轻功就浑身酸麻的穴。
“大师兄,你敢走慢一点吗?”
“好。”
见大师兄开始慢步,我心里开始盘算起来。
“大师兄,你听没听过雌雄双杰?”
“没有。”
“就知道你没有听过,我来告诉你。雌雄双杰,顾名思义就是一男一女闯荡江湖,他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锄强扶弱……人们为了表彰他的见义勇为,特尊号雌雄双杰。”
在我一番歪扯下,大师兄一语未发。呵,无声无视那可不行。
“大师兄,你带我下山去,我们做菩提派的雌雄双煞,说错了,是双杰,把本派发扬光大……”
大师兄终于停下脚步,身上的杀气也已消了大半。
“雌雄双煞都是夫妻。”
“这个……”
“你……喜欢我吗?”
“当然,大师兄你看不出来吗?”
这句话我可没有骗大师兄,我还真就喜欢他这种沉默寡言,看起来一副高深模样,好厉害的样子。事实上,在我派他还真是最厉害的。不过,我最最欣赏的是大师兄特能忍,不像我受到一点小痛就呼天唤地,好几次都差点躺在地上涕泗横流。
起初我以为自己是个弱弱弱女子,娇弱一些也不是不能理解。连还是大夫的我爹都说,极少数人对痛的感觉比一般人要强烈得多,属正常现象。不过我心里还是有些许疑惑,直到某天我发现二师兄在这一点上和我有着莫名的相似,就无比坦然了。世上有大师兄这种身上被刺了个窟窿,上药时一声不吭,就应该有我和二师兄这样掉了块皮就快要哭唧唧的人,这正好互补。且行走江湖,有大师兄在,我应该不会有逃命的机会。就算受了伤,也是能忍带着哭唧唧撤退。
“因为我不怕痛?”
我立即点头,不愧是大师兄,这都能猜得到。
“那我还是同二师弟一起。”
“雄雄双煞不太好吧?不如你们带上我,那就是菩提三侠,多有意思。”
“没有。”
“大师兄你是我见过最不疼小师妹的大师兄。”
“你只见过一个”
哪里只见过一个,二师兄给我买的一话本里就有一个。里面写的是小师妹喜欢大师兄,大师兄喜欢隔壁派的“妖女”。看来这写书人倒是有点先见之明,妖女啊妖女啊,我大师兄可能要便宜给你了。
“喂,大师兄等等。”大师兄恢复之前的步伐,我连喊几声也不搭理。
回到草屋,我等大师兄进去,隔了一段时间又才进屋。待我坐在饭桌前时,二师兄果然没有说什么,只是无可奈何地瞥了我几眼。我直接无视他眼里的不满,并回以一个微笑。我深知只要脸皮够厚,便可无视师兄们的任何眼神攻击,往往还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可不,二师兄都往我碗里夹了一块肉,这让我立马将之前的烦心事给抛之一方。
饱腹一番,碍于心里的一丢丢愧意,我主动要揽洗碗的活儿。可二师兄非要抢着来,本着成全他人,方能成全自己的精神,在二师兄刚一说口他来吧这三字,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溜出了屋。你以为仅仅是几个碗,我就溜之大吉吗?错,我家二师兄有一特长,那就是三四个人的饭菜他总是能用掉十几个碗,盆盆罐罐案板四处摆放,总之一团乱,规整下来好不辛苦。亏得我们住在山上,砍一颗竹,能做出好多竹碗,可任由二师兄使用。而我就不一样了,必须严格按照标准执行,三个人只能用掉四个碗,大碗大杂烩,小碗米饭。
烈日当空,蝉鸣声越来越响,我百无聊奈地在院里走来走去。大师兄等会儿又要去竹林练剑,二师兄刷完碗要去山上采药。我呢?打猎?前几天刚打了一批,都被二师兄风干挂着了,那就暂时不需要。大师兄昨日才砍了一大摞柴,烧到冬天都不成问题。早晨也喂了鸡,还捡了蛋,药园和菜园的草还没长大,总得让它们欢腾几日才行。干脆去药房里找解药。虽然我在此事上从未成功,可不在跌倒的地方站起来怎知这里是个坑呢?且这个坑相比其它总是充满了各种惊喜。
我熬到两位师兄都离去,便大大方方钻进了药房。在浓郁药味儿的屋里翻遍了各种草药,全都是些普普通通的药材,制作出来的药丸自然也普通。就我爹这种以卖药材为主,医术十分一般的大夫是如何悄悄研制出能解菩提森林毒树所散发出毒气的药丸呢?可他为何就想了这么个不给我解药的法子让我下不了山呢?更让我找不到。
有那么几次看着大师兄和二师兄在我面前吃解药,刺激得我掷了如沙子的暗器出去。“沙子”扎进药丸里,药丸瞬间爆炸碎成粉。哼哼,不带我去,玉石俱焚。被崩了一脸药粉的大师兄冷着脸极快地点了我的穴,我立在原地半分动弹不得,连说话声都发不出,只得眼睁睁瞧着他又拿出一颗药丸吃下。二师兄则是擦了擦脸,极其温柔地在我的脖子上挂了一只小框,框里是他亲手做的荷叶鸡。在我怒目圆睁下他俩这才悠悠然下了山。
当时我使劲吸着从荷叶里散发出来的香味儿,眼睛不听使唤地往下瞟。而那菩提老祖,就站在我旁边,慢条斯理地掀开荷叶。先是扯了鸡腿,再是扯了鸡退,又假装斯文地细嚼慢咽。天知道我吞了多少次口水,恶狠狠的眼神攻击了他多少次。他居然还问我为何要找刺激,师兄们都避开我下山,就我灵敏,总能想尽各种方法赶到现场,这又是何苦?
何苦?我活了十七年,就见到过四个人,还得算上自己。简直就像个山间野人。我可是要去闯荡江湖的,怎么能在如此大好时光浪费在这山上。可偏偏他又不让我去,说是我能学到菩提大法的第四层就放我下山,如此我才有自保能力。可我从六岁练到十七岁才练到第二层,以我的资质要到第四层怕是还得那么多个年头,且还不一定成功呢!这不是存心欺负弱者吗?他们三儿还死这个理,半点不放水。
哼,往事不堪回首,还是继续搜寻解药要紧。于是我在极其角落里找到了三个木头做的小人,圆圆的大脑袋,特别灵活那种。作为这深山老林中的一员,你需要具备一项基本技能,那就是自言自语,顺带自己和自己玩,对于这个我早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我揣着它们回到自己的房间,给它们一一取了霸气的名字,黑子、狂刀、七杀,还给每个安排了一段强大背景,接着他们三人结伴江湖开始了一段热血传奇……
独乐了一段时间,我从床底拉出一个木箱,这里全部装的都是我在药屋里翻找到的小物件,什么风车、风筝、千千、铜铃、拨浪鼓等,还有好几本画着小人的书。每次我爹下山,我就能在药屋里找到一个从没见过的东西。我知他是想安抚我,可我又不想明着受他的“贿赂”,还表现出高兴的样子,那可是以不下山的代价换来的。也不知他是何时想出了这么个法子,一个偷藏,一个明拿,我都替他感到幼稚。为了替他掩饰,我只好背着他才把这些东西拿出来玩,或是悄悄找二师兄一起。
我将三个木头人放进木箱,等哪几日下雨无处可玩,又实在无聊了再拿出玩。或是把箱里的物件全部过一遍,一天的乐趣也就有了。
将箱子放回原位,我便从木桌上抽出一本书来,这也是二师兄在我生辰时送的。我每年生辰他都会送我几本,大多都是武侠、仙侠系列的,我很喜欢。其中那本略略十几页的暗器秘籍更是我的心头宝,翻烂数次又被米饭粘了数次,从薄薄的一本变成一团炸开的一摞。除开实在是材料不够,制作流程太难的一种暗器外,秘籍上杀伤力特别厉害的几种暗器都被我日夜给研制出来了。不得不说我勉强算个人才,这样的我完全具备了下山的资质不是吗?以暗器的变幻莫测和出其不意,想来自保是完全可以的,关键时刻救人也不难嘛。那三个古板为何都不肯变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