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点整,在经过了两个小时的步行之后,周鱼来到了他这次交易的目的地,“地狱星辰”酒吧。在门口照例盘桓了两圈,确定这里没有宪兵或者警察之后,周鱼套上了罩帽,遮住了大半张脸,之后快速走了进去。
“嘿呦呦呦,兄弟们老铁们有票的刷一刷啊,刚进来的朋友们啊,咱们看到的是本季度第六次也是最后一次生化大逃杀,三座城市一共二十二支队伍,大家目光聚焦一下,看今天是谁最后能杀掉这最终boss,重量足有三吨的这位成年铁甲人熊!”
“跟随我们的无人机视角,哎呦我地天老爷,看这一地血...”
一进门,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热浪。巨大的离子光屏,里面播放的正是斗鱼直播的人气节目Mankill。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将屏幕围的水泄不通。“老比尔这次有戏,压狗城老比尔一百点!”“我看好狗城钻石狗,我压五百点,妈的不过了!”络绎不绝的下注声音中,周鱼想挤到光屏前去看一看,但发现根本过不去。
“哎呦,瞧瞧,这不是咱们鱼哥儿吗,姑娘们快给咱们桶城第一大学士上一杯松子酒!今年的新酒,纯正的垃圾星味道,哈哈!”吧台里一个红胡子老人热情的跟周鱼打招呼,那是酒吧的老板红胡子火三。相熟的猎户更习惯称呼他为“火三爷”,火三爷年轻的时候风光无限,是帝都君临地下势力“红花会”的金牌打手,据说一双快刀无人能敌。后来据说有一次酒后乱性睡了贵族家的小姐,无耐只能跑路退隐,经历了若干次失败的投资后身无分文,最终沦落到了这不毛之地上,孤身一人靠打猎和拾荒生活,年纪大了以后掏出最后的积蓄,买下了上层区的一间小铺面,开了这一间名为地狱星辰小酒吧。
周鱼看到火三爷,慌忙摆了摆手拒绝了喝酒的邀请。从出生开始,周鱼就从来没有对酒精饮料有过任何兴趣。他是一个喜欢时刻都需要保持头脑清醒并维持思考能力的人,而酒精显然没有半点这方面的用处。
“开始了吗?”周鱼靠近火三爷,轻轻的问了一句。
火三爷微笑着点了点头,递给了周鱼一个油腻的玻璃片,轻轻说了一句“B3包间。”随后周鱼从很多温热扭动的身体中努力穿行,来到了这包间的门口。进了包间,宽敞的包间内空无一人。周鱼看到墙上一个不起眼的位置有一个更不起眼的塑料插槽,将玻璃片放进插槽中。包房的墙壁悄无声西的打开了一个只容一人通过的暗格。穿行下去,走过近二十米的黑暗隧道后,一个巨大的球状大厅忽然出现,豁然开朗。这球型大厅中足有近百人,数十个风格迥异的摊贩,贩卖着肉食,水,能源,以及军火。全部都是小行星带官方严令禁止私自交易的抢手货。
这里,就是今天的黑市交易地点。桶城是一个废弃的空间站,空间站掉落下来的时候很多原本属于空间站内部的结构就自然保存了下来。周鱼猜测这个一根通道连接的巨大球型空间,很可能就是原本属于空间站的储水罐或者储油罐之类的空间。被租赁店铺的火三爷发现后改造成了一个绝对隐秘的黑市。整个桶城里居住着超过五万人,很多原本属于空间站的各种功能性空间周鱼估计连管理者都不清楚,这黑市一定就是其中的一个。
看到周鱼背着个狭长的包裹进场,原本几个同样在这里贩卖子弹的散户快速的收拾好了自己的摊位,起身离开。他们清楚自己所制作的子弹和周鱼的相比,毫无性价比可言。这也是周鱼和其他所有军火贩子长期养成的默契。周鱼不会来的太早,每次都在八点左右才进来,这个时间距离黑市关闭只有一个小时。一方面固然是周鱼白天还需要在汤姆老爷子那里上班,另一方面,也是周鱼不想断了他人的财路。
看到周鱼进来,原本散落在各处的几个老家伙迅速的围了过来。待到周鱼稳稳当当的坐到了地板上,包裹拉开,哗啦一声轻响,黄澄澄的金属光泽被吧台昏暗的灯光照射出了点点星光,这标志这这场被帝国政府命令禁止的军火交易正式开始。
“今天的这批货我要首先说明一下,我换了供货商。原本的供货商钱鲁曼商行前几天在P城圈地,遇到了兽潮,死的一个都不剩,这你们都是知道的,这次改用羊城角十三的货,我配置了新的比率...”
周鱼开始详细的介绍这批货跟上个批次的不同。这也是完全没办法的事情,每一批子弹的原材料都略有不同。毕竟自己从事的是非法生产,原材料今天有明天没,那都是常有的事儿,碰上稀缺,就要随机应变。而更换原料做出来的产品跟之前批次又肯定是有着细微的不同。
也许这一点点的不一样普通人看起来无关紧要,但本着严谨的做事精神,周鱼每次都要将细微的差别仔细说给这些老客人。毕竟拾荒猎人每次出城干的都是玩命的生意。对手里的武器能多一分了解,就多一分把握。
“...最后就是燃烧手雷,我改良了下制作工艺,现在应该能以七百度高温燃烧近五分钟,比原来多了两分钟,这次的改动暂时就这么多...”
这群五大三粗的老伙计,一个个像小学生一样仔细掏出纸笔做着详细记录,互相有时候还要询问下不会的字怎么写。这简直是黑市里的一景。
“那咱们就开始吧。我再最后重申一遍交易原则,不准伤人,严禁倒卖,否则...”
“都知道了,赶紧的!赶紧的!破片弹二十颗,滑膛枪一把。”一个尖嘴猴腮的小胡子第一个说。
“铁老板,最近生意如何啊”周鱼打着招呼。这尖嘴猴腮的小胡子也算是常客了。
“哎,什么生意不生意的,混口饭吃吧,我要是那天倒了周老板记得给我上香啊...”
“瞧你个揍性,”周鱼笑着说,“整个上层区的人都死了,你也能好好活着,你比蟑螂都能活...瞧瞧吧,这次给我带来了什么好处。”
“哎呦我的祖宗哎,我个大老粗斗大的字不识一筐的,哪认识这是什么东西,但是我感觉像是什么高级物理课本,全都是曲线啊,机甲图啊零件图啊啥的,就是你要的那种东西!”
周鱼仔细的翻了翻这本破书,看的仔细且认真。周围的一众老哥也不由自主的围了上来。书籍这种东西在红石二号垃圾星上有一些,但绝对不多。毕竟在星际大开发时代,电脑几乎已经取代了百分之九十的纸质书籍,垃圾星上即便有些书,也大多都压在一层一层垃圾中的最底层,且多数自然风化都很严重。外出的拾荒猎人即便看到这些纸质的文物,基本也不屑一顾因为连垃圾回收站都不收这种东西。
收书的人,也许整个红石二号垃圾星上,只有周鱼一人,相熟的拾荒猎人也给他起了个威风八面的外号:桶城第一大学士。
“嗯...”周鱼翻了几页,“热力学与统计物理...这本比我之前那本多了几十页,可以,不错不错,铁老板真是朋友,我就需要这个。”周鱼笑着说到。
铁老板咧着一嘴大黄牙眉开眼笑。在他看来,用外面捡到的一些“破纸”就能换来珍贵的子弹和枪械这简直和白捡差不多。
“虎哥,好久不见。”
“鱼哥儿啊,今天没有纸,只有钱啦,用钱换吧,四十发破片弹!”
…
周鱼挨个跟这些老家伙们打着招呼,在这黑市昏黄的灯光中,他竟然有了一种异样温暖的感觉
9年前,11岁的周鱼为了保护年幼的妹妹而和孤儿院的院长起了冲突,被无情的踢了出来。那会儿周鱼带着妹妹居无定所,四处流浪,最终流落到这颗星球,是一个拾荒猎户收留了他们当时的老猎户教会了周鱼最基础的制作枪械和子弹的技术。这让周鱼如获至宝。人生在世需要一技之长,这就是周鱼会且仅会的手艺。
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了温暖的周鱼在三个月之后重新被冰冷的现实一拳打回了原型。在一次和老猎户外出拾荒打猎的途中,他早上出门,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周鱼和老猎户的独子阿飞外出找了他很久,最后只能接受了老猎户死在了野外的事实。
从此,周鱼和老猎户的独子阿飞只能继续带着妹妹流浪。当时周鱼兄妹几乎全靠阿飞一个人外出拾荒打猎养活,周鱼清楚自己这半吊子的手艺根本无法在垃圾星立足,所以他就盯上了汤姆老爷子的机修铺,每天竭尽全力的站在窗外试图学习一点师傅的手艺。终于,凭借着过人的天分以及不懈的努力,博得了一个工作的机会。
在小行星带,有一份正规的工作,就相当于正式“落户”,不会再被警察盘问和驱赶。但安稳的日子没过两天,阿飞就犯事入了狱。失去了大哥的庇佑,生存再次成为了摆在兄妹俩面前的难题。
万般无奈之下,周鱼只有铤而走险,趁着下午老汤姆喝醉睡觉的功夫,用自己买来的材料使用老汤姆的机修铺来做一些子弹到集市上去卖。最初的生意自是惨淡,因为周鱼只会做火药弹一种子弹。虽说火焰弹作为最初级的弹药,用量也是最广,不过周鱼所生产的这种威力寻常的火药单早已量产,据说军方的标准生产线每分钟的产量甚至能高达两万发,周鱼手中握着的这几十发子弹自然很少有人问津。
那简直是收购火药单的一个零头。
更别说当时一路流浪过来的周鱼又黑又瘦,远看还不如一只垃圾星的黑猴子个头大,这种小孩手里的子弹谁敢用,为了一点小便宜野外开枪的时候哑火再丢了自己的性命,那可是非常愚蠢的行为。3天之后,周鱼已经饿的快失去意识的时候,一个背着长枪的红胡子老人默默的端详了一会,接着就扔下了一张100帝国币的卡片,收走了这100颗火药弹,转身就走了。
那就是酒吧老板火三。据后来火三爷说,当时周鱼哪怕饿到脸色发青,也把偷来的面包喂给妹妹吃,这点深深的打动了无儿无女的火三爷。
“以后就来我这里卖吧,我那不收摊位费,卖不掉,就卖给我”当火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周鱼泪流满面,他终于在一片黑暗之中,找到了一点点曙光。
结识了火三爷以及他的一众猎户朋友,周鱼兄妹和阿飞总算勉强能吃的上饭。“生意”稳定了下来以后。周鱼清楚尽可能多的获得知识和技术是改变自己命运最有小的办法。
从识字学起,他就开始用子弹换取这些拾荒猎人在冲冲垃圾堆里挖出来的课本和教材。到现在三年之后,他已经自学完成了生物学,工程学,材料学三门课程百分之七十的大学课程。而自己的客户群,也从最初的这一个人,拓展到了几乎整个拾荒猎人社区。
随着最后一个“客户”满意的离开,周鱼看看挂在高出的钟表,黑市也接近了要关门的时候,周鱼拍了拍空空的包裹,快速的再次从进来的狭长通道爬了出去。刚从出口出来,周鱼忽然感到背后一个冰冷滑腻的身体似乎从后面贴了上来,再一转头,一条粉致光光的长腿灵活的盘上了自己的腰间。
紧接着一个软儒的声音传来:“今天赚了这么多,不清人家喝一杯吗”
任何一个正常男性被这么一个凹凸有致的温暖躯体贴上来,怕是都会情难自溢。但周鱼回头看着安枚,眼中没有一丝情欲,只有深深的悲哀。看到这副表情,安枚也没有了调戏他的性致。
“赚什么赚啊,混个温饱而已吗安老板”周鱼回过头,勉强做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呵呵,哪有你这么傻的人,子弹枪械可是抢手货啊,你倒好,换一些破纸活该穷死的命”安枚一边说,一边伸出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拍了拍周鱼的脸。
“当年差点没饿死,这些老主顾也算救过我的命。。。”周鱼看着安枚,认真的说。
安枚认真的看着周鱼,轻轻的暗叹了一声傻瓜。
“金主已经到了,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