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梦断魔晶石
雾气越来越重，气氛也越来越凝重，还没有培养出默契的培拉和巴德鲁尔顺着魔晶石的指引，也终于来到了银龙的栖息地，对着这一片震撼人心的美丽发出了和特兰斯不谋而合的感慨——不过随后发生的事情更让人唏嘘命运的玄妙。
幼龙们没有太过在意身材太过于渺小的巴德鲁尔，倒是撇了撇什么武器也没有的培拉——他引以为傲的大剑被留在了沃古古宅，随着那历史悠久的房子一起坠落深渊了。
几只幼龙望向这边，发出还未脱去幼稚的叫声。第一次见到活着的银龙的培拉很是惊奇，目不转睛地对这些美丽的生物——巴德鲁尔却像是有了阴影一样，趟着深浅不一的水洼，向深处走去。
“巴德鲁尔，你要去哪？”培拉不舍地把目光从银龙身上拉回，追上了巴德鲁尔的脚步。
然后，巴德鲁尔停在了叮叮当当的瀑布前：“挖矿的声音！矿脉的呼声！”
“哈？”
话音未落，那个打扮滑稽，穿着比自己大不知道多少号的衣服的矮人从水幕旁走了过来：
“你们……是谁？风没有告诉我你们要过来。”
“你是谁？”培拉问道，想要戒备起来，也没有武器去戒备。
“我是盖得鲁亚.铜钉，留驻在银龙栖息地的砌石师傅，最擅长的是碧落魔晶石还有风语魔晶石。”自称盖得鲁亚的矮人说着，这次换做了巴德鲁尔惊讶。
“铜钉！是你！铜钉！！”巴德鲁尔惊讶着，“你的胡子呢！？是我呀！你不认识我了！我找了你好久了！自从那次——”
“巴德鲁尔.蛮锤！！”矮人听到巴德鲁尔的这番话，略微抬起头，然后发出了尖细的怒吼。
“……”巴德鲁尔被这声音惊到了，然后被自己的记忆搅乱了，盖得鲁亚.铜钉，不是那个有活力的喜爱自称铜钉大叔的壮年矮人么，怎么会——不过还未等巴德鲁尔想明白，对面的矮人已经一锤子抡了过来，巴德鲁尔向后一躲，坐到了水里。
周围的幼龙受了惊吓，纷纷跑开，培拉还有些不知所以，只得向后退了几步。巴德鲁尔挣扎着抽出了他的木杖，愤怒并且近乎暴怒地冲着对面的矮人吼着：“你是谁！你为什么要假冒铜钉！”
说罢，巴德鲁尔撑着自己站起来，两个矮人怒目而视，然后分别念起了妄图毁灭这里的咒语。培拉只能连连后退，躲到一边，痛恨自己没有带武器上岛。
“Stone’s Storm！Stone’s Storm！”巴德鲁尔怒吼着，用木杖轻击水面，水下的大地开始翻滚，一些碎石穿过水面划到巴德鲁尔身边，整齐地排列好，然后暴怒着冲向对面的矮人——
“Today is a WINDY day!”对面的矮人同样声响的怒吼，挥动着和自己几乎一样高的巨锤，瞬时风变得凌厉，裹着水花向巴德鲁尔飞去，冲击上那些碎石，散落成漫步天空的浪漫。
巴德鲁尔愣住了，环顾四周，全是晶莹闪烁着的水花，根本看不见任何人影。
“呀啊啊啊——！”水雾被风刃撕裂，碎石失去重力飞向不同的方向，矮人破开水茧而出，一记重锤落下，直向巴德鲁尔的头颅。
“啊啊啊！！”巴德鲁尔来不及躲开，只得举起木杖硬是抗下。
“你怎么活着！你怎么还不死！！”矮人咆哮着，巴德鲁尔快要支持不住了。
“巴德鲁尔——！”培拉从一旁跑来，想要抱起那个矮人，可是脚下一滑，只抓住了帽子，矮人一惊，手上松了力气，巴德鲁尔借机将木杖戳了过去。对方头向后一扬，美丽的金发从培拉手中抓住的帽子里逃逸了出来，在漫天的水花和魔晶石的映衬下宛若天仙。
巴德鲁尔惊讶地看着那个矮人，等到她的头发安静下来，露出脸来——碧绿色的纯洁的双眸坚定不移，别致的鼻子一张一吸，微微努起的嘴透漏着内心的愤怒和年龄的不安分，这个看起来漂亮得甚至有些不像女矮人的“盖得鲁亚.铜钉”，有着一张巴德鲁尔一辈子也无法忘怀的脸庞。
于是，巴德鲁尔失声惨叫：“米莉娅——！！！”
“呸，”对方拖着巨锤向后退了几步，然后怒视着巴德鲁尔，“谁要叫你给起的烂名字，米莉娅早就死了！我是盖得鲁亚.铜钉，要继承铜钉大叔的心愿！”
“米莉娅啊——！！”巴德鲁尔不禁掩面恸哭，泣不成声。
“我今天就让你死在这里！”米莉娅——真的是米莉娅怒吼着，一锤子砸在面前的水洼中，“Windy Breath…风在呼吸。”话音未落，她的头发无风自起，眼睛发出浅绿色的危光，然后，她身后似有风语四起，无数地风刃划破水幕而出，惊起了比繁星更要密集的水珠，风刃席卷，巴德鲁尔不得不趴在地上，喊着被风卷走的语言。培拉则在一边找了个可以避风的地方待好，使劲抓住身边看起来可以抓住的东西，防止自己被吹飞。
“呀啊啊啊——！”米莉娅怒吼着，咆哮着，像是失控的野兽，风越来越严厉，几近苛刻，把米莉娅的衣服划地更加破烂，把巴德鲁尔的后背雕刻地满是血痕。
终于，风停了，米莉娅用锤子撑起身体，剧烈地喘息，然后怒视着巴德鲁尔，无力再说些什么。
“唔唔……”巴德鲁尔勉强地起身，后背被疯狗一样的劲风抓烂，鲜血淋漓，“米莉娅……尽管发泄吧……都是爸爸的错……”
“呼……呼……”米莉娅喘息着，用尽全身之力，举起了锤子，天空中的魔晶石碎屑像是受了感召一样，旋转着流向米莉娅，然后凝结在一起，在米莉娅的后背形成了一双透明的翅膀，发出刺眼的白光。
“啊……啊……天使……”培拉惊呼，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这种场面。
“啊……和那天一样啊……米莉娅……”巴德鲁尔抬头看着米莉娅，微笑了，眼泪簌簌淌下。
“……”米莉娅轻挥翅膀，好像刚才的疲倦早已恢复，平静，但是仍然愤怒地走来。
“米莉娅……我一直以为你已经死了……我以为你和铜钉都死了，但是后来我听说……铜钉仍然活着……我一直在找他……米莉娅……”本德鲁尔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着，“我和铜钉是非常好的朋友……当年他得知里德尔帝国想要我做的血魔魔晶石之后，一直想帮我逃过这一劫，可是我总是不信他，总是相信我的国家，我的国王，相信帕德瓦不会把我交给里德尔……但是我错了……你的妈妈被杀了，你也不见了，我几近绝望……不过铜钉在保护你，这些我在卡特利-兰萨的地下城被和龙吊在一起的时候根本都不知道……”
“……”米莉娅的嘴抽动了一下，仍然用巨锤指着巴德鲁尔。
“当我被放回来的时候……哈……哈哈……我都愚蠢到认不出自己的挚友，认不出自己的女儿……”巴德鲁尔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当我清醒时，只看到你和铜钉的尸体啊！！”
“……”米莉娅轻声啜泣着，“铜钉大叔为了保护我……死了……我便决定……要代替他……活下去……”
“米莉娅！对不起！！”巴德鲁尔跪下了，祈求着不可能有的原谅。
“我……为了赎你犯下的罪，为了洗清我这肮脏姓氏的罪，来到银龙之故乡，帮助菲尔殿下和银龙使者修缮这里，”米莉娅说着，看着自己粗糙不堪的双手，“这么多年，我一直……一直……一直……这么努力，想要洗脱和你的关系！你这个恶魔！你为什么还要再次出现！”
说罢，米莉娅再一次抡起重锤，朝下砸去。
“不要——！！”培拉说着，急忙向前冲了过去，正好赶在重锤落下之前挡下了这一击。培拉用双手支撑着重锤，冲着米莉娅大吼着：“为什么啊！你的名字，你是巴德鲁尔的女儿不是吗！为什么要杀自己的父亲啊！”
“你是谁啊！不要自以为是地站在中间！你根本不懂我过去都经历了什么！”米莉娅嘶吼着，几乎要将培拉压倒在巴德鲁尔身上。
“培拉……呜呜呜……”巴德鲁尔又一次哭得像一个皱巴巴的土豆了。
“我确实不知道那是怎样的过去！”培拉努力支撑着，冲着米莉娅大吼，好像米莉娅耳聋了一样，“但是每个人都背负着过去不是吗！不管是经历战争苦难的人，还是制造战争被内心谴责的人，甚至是普普通通为生计所困的人！不都是在努力着，为了未来而生活吗！”
“你这样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说我啊！”米莉娅说着，一锤子甩开了培拉，然后用嘶哑的嗓子哭喊着，“你又没有发疯了会杀死你的爸爸！你这种生活在保护和安宁之下的人有什么资格说米莉娅啊！！！”
“保护？安宁？”培拉说着，几乎也要哭出来，“巴德鲁尔一直想要保护你，一直在谴责自己，可是我……我的妈妈……一直都想要杀了我，她可是，很清醒的啊……”
“——！？”米莉娅惊呆了。
“大家不都是因为在同一场战争中受了伤害才会聚集到一起的吗，我们为了不同的目的来到这个岛上，就是为了自相残杀么？”培拉说着，眼神十分坚毅。
“培拉……”
“米莉娅.蛮锤，你不讨厌战争么？”培拉追问着。
“当然讨厌！我恨透了战争！”米莉娅咆哮着，泪水不断地滑落，漂亮的脸蛋脸都花了。
“那你到这里来，不是为了挽救那些受战争所苦的人们，而是为了等巴德鲁尔过来让你复仇么！”培拉继续问着。
“当然不是！！！”米莉娅紧闭双眼冲着培拉又喊又叫。
“那你现在，杀了巴德鲁尔，你的父亲，除了把那些早已饱经伤害、没了父母的幼龙吓坏之外还有什么别的用么？”培拉的口气越来越严厉。
“你——！！”
“你分明还有想要爱你的父亲，你才是，有什么资格抱怨！我没有母亲，父亲想见也见不到，而这些幼龙，更是没有父母都没有的了！你不觉得自己幸福，反倒要杀了自己的父亲，让自己以后后悔么！巴德鲁尔不是那位铜钉大叔的好朋友么，他会希望自己的好朋友被他救下来的女儿杀死么！！”培拉说着，自己也忍不住流出了眼泪。
“……你……”米莉娅泪流满面，完全找不到还击的话语了。
“父女要相残，兄弟要相残，无论曾经关系多么好都要相残，这个世界就这么喜欢反目成仇吗！！！”培拉也换做了咆哮，“我培拉.沃古这辈子，最看不惯的就是亲人相残啊！！！”
“唔……”米莉娅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背后的翅膀猛然碎裂成星屑一般，又散回周围，“唔啊啊啊——！！！”
“米莉娅……呜呜呜……唔啊啊啊——！！”巴德鲁尔也坐着大哭起来，声音很难听，还响彻云霄。
“米莉娅啊啊啊——！！”“爸爸——！！”两个矮人抱在一起，一起错落有致地哭着，培拉喘着气，也难过得背过身去掩面哭泣——不知他开心地带特兰斯回到那个坠落悬崖的家去寻找那位忽然变得温柔的父亲阿鲁瓦时，会有什么反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