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小孓的陪伴,时光似乎也过得快了很多,转眼间孑已经十八岁了。这四年的时间里孑捕猎技巧也越来越醇熟,他经常猎回来一些野猪、麋鹿之类的。他不再征求壳的意见,往往只留一条后腿给他,壳不再多问也不再动手动脚,但他的话突然地多了起来。他会时常给孑讲一些事情,但大多是咒骂村长,又说自己年轻时想去屠豸队,被村长拒绝了,不知道是真是假。
说起村长,现在的老村长年纪那么大了,孑是有想法的,孑想接任村长,当然,这话他只和小孓说过。
因此孑每天除上午和小孓一同外出打猎,下午就跑到村长家学习认字,听见壳总无来由地咒骂村长,有些难忍,便反驳道:“你看村长为村子做了那么多,你做了什么?”壳从前听了这话得打断他的腿,可这时只躺在床上一副不在乎地说:“我这辈子,只求吃饱睡好,其余不求!”说完腿还抖两下。
孑剩下的猎物一般都和村子里的孩子一起吃,他想分一个后腿给孓,可她拒绝了,表示现在她自己可以养活自己。随着孑对孩子们食物的提供,大家对孑从冷漠到渐渐产生好感,再之后大家都开始夸他“人好心好,是跑不了的下一任的村长了。”孑听了自然开心。
而我们的老村长此时也宣布了一个重大的消息——埋骨地后面的那片大草地也可以种植甜粒,而且顺带组织了一场大型的木筏漂流。规则是划木筏到诺恩河的第三个隘谷,然后游泳回来,十八岁以上的必须参加,参加的人都可以领取一捧甜粒。最重要的是,前十个回来的编入驱兽队。孑有几次在学习写字的时候就跟村长商量过,孑表示自己在捕猎上经验丰富,围栏区的扩张已经到了灰豸集群的山脚,他一定可以帮上忙。村长只说再等等,现在看来这次漂流就是村长给的机会。加入驱兽队不仅可以分得最肥沃两亩甜粒田,而且以这种身份给村里做事,能积累一些人脉。
这次的漂流竞争实际还真有几个强劲的对手,他们都是之前驱兽队成员的儿子,他们早就知道驱兽队会在临近山脚的时候扩招,很多年前就让自己的孩子准备练习,其中主要包括游泳练习还有木筏的掌握。孑会造筏子,也会游泳,可左右手因为使用频率不同,他的右手比左手有力得多,这导致他去的单程没有取得好成绩,幸好回来的游泳为他争取了时间。这次的竞技活动中,参加的与孑年纪相仿的就有二三十个,年纪稍大的更多。其中有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不知道是不是昏了头,他以为还是秋收后的比谁划得远,他一直往前划却发现身后早没了人。他并不疑惑反倒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就要赢得丰厚的奖品。因此最后统计人数的时候发现少了一人,村长陪着大伙在活动区找遍了,却没曾想到这个男人早就划出活动区外了。
虽然没有取得第一名,但孑还是进了驱兽队,之后的安排也还算顺利,可有一件事情让孑有些疑惑。加入驱兽队的当天傍晚,孑在后山找到了正在挖野菜的孓。他告诉了她自己进队的消息,她皱眉表示担心。他说自己分到了两亩甜粒田就在她家后面不远处,以后他们结婚后就在红叶湾建一个漂亮的小屋,那里离村里有点距离,比较安静,离各自的父母家也不远,以后壳和她的父母老了也好照应。然后他们俩就种那两亩田,一年大约可以收获四石的甜粒,加上他再出去捕点猎物,生活就十分惬意了。“我想等到我当上村长就娶你,到时我们就可以获得大家最诚挚的祝福!”
自从孑加入了驱兽队,他每天并没有专心于扩大围栏区,而是专心于甜粒的栽培。这事情起源于他入队第二年的春末,这时孑种下的甜粒才刚出苗,壳突然在家里吵闹起来,他说自己吃肉吃腻了,想吃门前没长熟甜粒。这时候哪来的甜粒啊,况且自己门前分得的那亩田基本没什么收成,今年孑根本没去种。壳不听,就要吃甜粒,孑只能像哄小孩一样说:“等村后的甜粒长粒儿了就给您全拔过来,到时候让您吃个够。”可壳不听,他真像个孩子在地上耍赖,这时孑才意识到不对,该不会他爹是精神上也不太正常了。他给壳到处找着草药,最后还是犟不过他,把村后的两亩苗子拔来门前的那块田种下,壳看见门前自己的田里长了绿苗才不再哭闹。孑想着自己的父亲也没做什么坏事,不该得到这样的结果,跑去问村长有没有治脑子的药,村长说,如果有药的话去年疯了的那个就不会死了。
孑整整找了两个月的时间,找来一些他认为好的草药给壳吃了都没用。最后他跑到那个装满竹筒茅草屋里,他想看看在这里有没有记录过精神病的病史。刚进门一股发霉的味道就迎面扑来,看来屋里潮气也有些重。众多的竹筒堆积如山,最里面里面竹筒的堆放十分杂乱,而且发霉和损坏的也很厉害。外面的一些看起来整洁的,应该是村长经常翻动的。他读了一个下午,文字的障碍多少有一些,但大意能懂,毕竟他跟着族长学了很长一段时间。为了节约时间,他读的都是最里面族长没有翻阅过的,只想找到有关精神病的记录,没有找到。但他找到一个特别的故事,故事一部分被腐蚀了并不完整,但内容的结尾却深深地吸引了他——“红色死神降临的时候,半边的天空都被血色笼罩,山崩海啸,蜃兽出没,万物灭,一人活!”
这段描述像极了吓唬小孩子的睡前故事,不乖乖睡觉的孩子就会被死神勾走了魂,它的滑稽程度和野猪跳过围栏也并无两样。孑放弃了再找到有用信息的可能,可正当他要离开时,门口的一个堆放整齐的竹筒被他打翻在地,上面写着着——“植物移栽可以使根部更加粗壮。”这句话没办法判断正确与否,但孑发现自己家门口的甜粒草,还真确确实实长的比往年好,拔起根部来看,也确实更加粗壮了。可与此同时,壳的病情逐渐加重,他变得好动,还喜欢乱说话。他有一次疯疯癫癫地跑到村长家乱说话,村民们看了壳疯癫的样子都捧腹大笑,幸好孑出面解释说:“我爹是真疯了!”
孑对于父亲的现状实在无可奈何,他心烦时就醉心于对甜粒的研究,又花费了一年的时间。小孑发现,甜粒草只要在肥沃,水丰富的地方出了苗,在沃尔的很多地方种植都可以成活,而且烧掉树木用来做养料还可以给土地增肥,产量也能明显提高。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这意味着将彻底解决沃尔的生存问题,人们不再需要为了存活去和野兽搏斗,死在它们的利爪之下,孑立马跑去告知了村长。村长听了这个消息没有丝毫激动的表情,反而在房间里四处踱步。村长果真是年纪大了,在屋里走着走着就说累了,这件事他记下了,得先休息一下,慎重地制定计划。
孑也没多想,村长一向稳重不用操心,没可等他操心别人,他自己这边出事了。这次围栏的推进算是惹了大麻烦——碰到了一只鳞猊的洞穴,鳞猊一般是黎明捕食,傍晚应当在休息,可这一头,它偏偏一反常态。这时虽已入秋,可太阳当头的正午还是有些炎热,当然,或许是孑他们一伙扰了人家的午觉。鳞猊的全身包括它的尾巴在内,被细微的类似鳞片的东西包裹,在太阳下闪闪发光。这头猊是雌性,它的洞穴里应该有崽,不然它在白天没那么容易被惊动,而且它的体型也说明了这一点——一般猊类的雌性比雄性大,而眼前这家伙,该有成年灰豸的一个半大。它们的面部不如豸类凸出,它们的肤色是淡灰色,表皮的鳞片状东西是透明的。它见着人多还是有些怵,仰天大吼一声,声音响彻云霄,雀鸟惊飞。屠豸队的人害怕了,他们屠豸都没屠过几只,更何况眼前这是猊类里最凶猛体型最大的家伙。孑的经验告诉他不能回退,现在他们占据优势,如果现在逃走,跑的最慢的一定成了它口中的食物。可孑并没有指挥权,他还没说话众人就开始往回逃窜,一个死在他的爪下,两个,三个…看样子这家伙并不打算轻易放他们走,有些人慌乱地往树上爬,他们早忘了猊类都会爬树,不一会,已经死去了七人,这些几乎都是前年加入的。这时,一个年纪稍大的中年男子声嘶力竭,嗓子都喊哑了大家才停下来——“大家停下!这里离围栏区的距离,够这畜生把我们杀完啦!”他的计算如此精确,不知道有没有算进鳞猊杀死每个人花费的时间和力气,不过他在意的是他自己已经跑到了最后,这个畜生的爪子已经把紧跟在后面的第八个人的身体撕碎了。“我有个提议。”孑大声道,刚才他也在不停地喊叫,他的嗓子也有些哑了,可大家都没有听到。“我刚试过了,我们手里的石矛对鳞猊的伤害极小,我们或许可以尝试攻击它的肛门,我来吸引他的注意力!”看得出他有些故作坚强了,他的声音出卖了他,他的声音在发抖,这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这场演讲的说服力。
“你这小子不会骗我们想自己跑吧,这里就你最高最壮实!”又一个中年男子说道。“叔叔们,我承认我也很害怕,但刚才我是跑在什么位置,这位说话的叔叔是看到了的。”孑刚才为了叫住大家一直往人群的侧面跑,是个人都明白,真正想跑的人一定是笔直往前的。
于是第一条计划正式实行,孑靠近鳞猊吸引注意力,他们找机会进攻肛门。借助地形加上刚才鳞猊疯狂捕杀体力的消耗,孑开始还是能躲过它锋利的爪子,可身后却没有任何进展——鳞猊的尾巴又粗又长,它很聪明,知道它自己的弱点,紧紧地夹住了尾巴。这也算是减轻了一些孑的压力,鳞猊得分散一部分精力去控制尾巴,他的进攻变的迟缓。后面的人因为刚才同伴惨死,现在变得畏首畏尾,他们害怕自己的贸然进攻会让鳞猊调转攻势。这种僵持可不能拖延太久,人们可能会因为过度害怕而转身逃走,这对孑来说是致命的,他只得大声地喊:“丢一根石矛给我,我们得想办法把这家伙弄倒!”孑本想直接冲上去,他们人多,眼前这家伙就算是座山也能扳倒,可第一个冲上去的肯定非死即残,他想起自己和孓的约定,他不想死。
看到眼前的鳞猊有些气喘吁吁,他突然想到一个办法——“我们得发挥人数的优势,我们三人合作,你们那边也抽一个人出来。我们别直接进攻,手里抓一把沙土,我们等,等它有前冲的趋势就用沙土拋他的眼睛,另两个人就用矛扫击它的后腿,其他人举矛站在后面吼叫,让它不敢全力进攻!”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鳞猊开始疲于应对,从而心生退意,夹着尾巴往洞穴逃去了。“我们快退,让它走,如果让它觉得自己跑不了,它肯定得跟我们拼命。”
这件事之后,倒是让孑受到了一致的认可。“他在队里年纪最小,遇到困难却最镇静,有出色的指挥能力等等。当然了,最后还要加上一句,他是村长的最佳继承人。”他们都这样评价他。但大家草草回到家后又陷入沉思,他们都苦恼着该怎么解决那头鳞猊呢?只要它在,新一轮的围栏工作就不可能有进展,毕竟总不能把这么一头猛兽围在围栏区内吧!正当大家众说纷纭,有人说用巨石堵住,有人说堵住之后用火烧,孑带来一个好消息——那头鳞猊叼着两个孩子往山顶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