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对她这般所为心里不舒服,却终究还是没有阻止,她这一辈子可能就要跛着走路,他欠她的,实在是太多了。
一应物品收拾停当,走之前,顾以南又偷偷给远在纽约的黎安宇的打了电话,他语气异常生硬,只说到现在为止都没找到她,他什么都没说,挂了电话,吩咐公司财务室给安宇的账户拨了一千万,这才动身。
他知道顾子键心里想做什么,从顾以泽进董事会时他就有预感。爷爷生前叮嘱过他,顾子键这个人心术不正,这也是爷爷将他派到海外的原因,而现在他用尽手段游说那些老董事将他调回总部,又千方百计的给他儿子铺路,想必所求的不是眼前利益,而是顾氏也未可知。
他才多大?二十多岁的年龄就用结婚和继承人来压他?他可是爷爷一手训练出来的,要是真被那些人牵着鼻子走,他可真是白混了这么多年!
他并不阻拦,只是照旧该怎样怎样,顾氏总部迁回新加坡却是在亚洲掀起轩然大波,没人知道为什么顾以南要这么做,自然也没人知道,这是老爷子的叮嘱。
他搞不清楚老爷子为什么要这样安排,只知道,顾氏发家于新加坡,想必这也是爷爷眷恋不下的一个原因吧。
还未找到她,也没有她一点消息,就连唐芷柔卡卡都是一筹莫展,而现在他带着安小莱出国,和她的距离,想必是更加的渺远了吧。
找她的心,已然的凉了,一转脸,就看到靠在他肩上沉睡的安小莱,她坏了一只脚,这一辈子,他又怎么将她推开?
顾以南苦笑,转脸看着舷窗外的云朵,你在哪里呢,在哪里……
若是我早一点知道,早一点点……我们就不离婚,还像是从前那样。
可是现在,北北,我回不去了,在安小莱决绝从楼上跳下去那一刻开始,我就再也没有面目去找你,也再也没有可能去找你了。
我负了你,我知道,我牢牢的记着,我用一辈子,把你藏在心里,够不够补偿那些伤害?
贴身的口袋里,是那被长期摩挲而掉了一层漆的P3,里面都是你爱听的歌,我也听了好多次,听一次,想你一次,渐渐,渐渐我就不敢再碰……
北北,我走了,想必也不会再回来这里,换一个环境,我是不是不用那么痛苦的惦记你?
我一直,一直都没有给你说过那三个字,可是现在,我想必已经明白,我爱你,我爱你北北。
真的晚了,晚了……这是我一辈子的遗憾,忘不掉的遗憾。
暖暖睡着了,陆北北将房间门锁好,拿了钱夹准备去附近买一些菜,今天是秦安的轮休,他想必会回来稍早一点,她也预备给他改善一下生活,最近这几天他瘦的实在是厉害。
穿过院子,走过不宽的街道,正要上马路的时候,陆北北却是忽然远远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穿着破烂的工作服,而那工作服上沾满了白花花的东西,几乎看不出来原本的蓝色,走路的姿势一看就是苏秦安,陆北北心口一紧,原本快要出口的呼声被隐去,她下意识的闪身躲在了旁边的绿化带后。
转过身,他说了晚安,就关上了房门。留了一室安谧。
陆北北怔怔转身,脸上泪痕已干,别人欠了她一份情债,她觉得委屈至极,生活这般艰难,可是到现在再看看,她却又欠了秦安一份大大情债,怎么去还?
收拾了桌子上狼藉,又抱了暖暖去洗澡,小丫头最喜欢水,圆滚滚的小身子赖在她的小澡盆中就是不愿意出来,陆北北给她擦头发时,她拍着水溅了陆北北一身,就高兴的笑个不停,陆北北给她擦身子,她却又抓了水就抹在了自己的头发上,待陆北北气的要揍她,偏偏鬼精灵一样瞪着圆滚滚大眼睛无辜的看着你,让人根本不忍怪她。
母女两个好不容易收拾好,陆北北给她穿了软绵绵的小睡衣,换上干净尿不湿,那丫头才乖乖咬着妈妈的咪咪拱着小屁股睡过去。
暖暖睡了,浅浅的呼吸像是幸福的声音,陆北北抱着女儿,觉得一颗心就这样被填满了,她什么都可以失去,
爱情,亲情,友情,金钱,地位,所有所有,却绝不可以失去暖暖。
只要抱着她,心就安了,只要抱着她,那蚀骨一般难忍的思念,就这样的断了,断了吧。
上午哄了暖暖睡觉,陆北北托付了房东阿姨照看一下她,就拿了包包走了出去,前天她偷偷跟踪了秦安找到了他上班的地址,今天抽了空,陆北北就预备搭公车过去,好好看一看他究竟在做什么。
路程十分的远,陆北北这才想起,秦安每天早上五点多就出门了,不休假的晚上基本上都是九点钟才回来,她有些自责,自己对这个全心全意对她的男人,好似不够关心。
转了三次车,陆北北才走到那厂子外面,在门卫那里打听了许久,都说厂子里没有一个姓苏的技术人员,陆北北有些惊愕,又确认了几次,才辜辜准备走开,那门卫翻了花名册几次,忽然又喊住了陆北北,说是去年招的一批搬运工里有一个人姓苏,叫苏岩。
陆北北皱皱眉,想来也不是秦安吧,他堂堂名牌大学化工系的毕业生,怎么可能去做搬运工?而且,好端端的也不用改名字吧?
“小姐,这里有登记照片,你来看看是你要找的人吧。”
陆北北听了这话,不知为何就转过身又折了回去,看了一眼那一寸照片,她有些愕然,揉了揉眼睛又看过去,不是秦安又是谁?
陆北北心口犹如擂鼓一般,咚咚跳了许久,她脸色发白,只下意识的问:“搬运工在哪里工作?”
“就是后面的仓库那里。”陆北北听了这话转身就要去,那门卫大爷却又叫住了她;“姑娘,你赶快拿上这几个口罩吧,那里面烟尘大的吓人,吸的多了可是很不好的!”
陆北北接过那两个口罩,只觉得心口又下坠了许多,她脚步有些虚浮,沿着那大爷说的路线去厂子最左边的仓库那里,还未走近,就感觉那一片天都是笼在烟尘下,灰蒙蒙连太阳都看不到。
工人们都戴着口罩,穿着厚厚的工作服干的热火朝天,陆北北站在人群外,双手忽然就掐紧了,她上前两步,抓了一个走过她身边的工人;“苏岩在哪里?”
“苏岩!”工人狐疑的看了陆北北几眼,就转过身,冲着那烟尘最浓密的方向大喊起来:“苏岩,有人找!”
“来了来了!”
远远听到沙哑的回声,那工人背了东西就走开了,陆北北抬起手背,擦了一下眼眶,湿湿一片。
浓密烟尘中跑出来一个人,一双眼睛蒙了白尘,口罩看不出来原来的颜色,身上厚厚的工作服同样污浊,只是那眼珠,仍是黑琉璃一般,亮晶晶。
“北,陆北北……”秦安的脚步在三五米外停住,他迟疑出声,忽然就转身跑开,在一边水龙头处仔细洗了手,在陆北北还未跟过来时,拉了她的手就大步的向外走……
他呼吸急促,眉心紧紧倏着,胸脯上下起伏不定,陆北北看着他的表情,不安的辩解:“秦安,我不是有意跟踪你的……”
他不说话,直到远远走到了不在有烟尘的地方,他才一下子将她手松开,劈头就训斥起来;“谁让你跑来这里找我?你没看到那么大的烟尘吗?你还要不要命?帽子也不带,工作服也不穿,你看看你手上,脸上,赶紧给我回去,好好洗澡!”
“秦安……”陆北北哭的越发厉害起来,她抽噎着望住他,凶巴巴的骂他:“谁让你做这样的工作了?你说我不要命,那你呢,你每天都在这里,你每天都呼吸着这样的空气,你怎么不知道心疼一下自己?找不到工作我们就不做啊,谁让你来做这样吃苦受累的活计了?”
“陆北北……”看她哭的厉害,鼻涕一把泪一把,秦安不由得有些懊恼,刚才不该那样凶的吼她,他上前一步,想要擦她的眼泪,抬手,就抚上了她的脸,温柔的开口:“陆北北,我是男人,这一点小事对我没影响的,你不同,你身子弱,再来这里,回去就该咳嗽了……”
他推着她向外走,陆北北却是不依,只抓了他的手,死活向外拽:“你也回去,我们去辞工,不做了!苏秦安,我就是天天养着我也不要你再做这样的工作,你看看那环境,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你也吃不消啊!”
看她这样凶巴巴的模样露出来,不像是平日里的温婉可人,苏秦安却只觉得心口像是灌了蜜一样一阵一阵甜,他手指一紧,却是将她的身子一下就带入了怀中,想要吻下去,吻在她喋喋不休的小嘴上,却偏偏还是忍住,只在她额上轻轻的点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