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不回去了……我们过去吧。”岳子冉冉苦笑一下,伸手将两条飘飘荡荡的裤腿重新打结放好,她才垂下了薄薄的眼帘,轻轻开口。
阿姨没说什么,只是推了继续向会客室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帮她敲了门:“你自己进去吧,要走的时候再叫我。”
岳子冉轻轻点点头,推开门,滑了轮椅缓缓进去。
静,静谧的几乎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岳子冉安静望着他,那个她一直深爱的,却也亲手摧毁的男人。
阳光照进来,明亮的光晕中可以看到无数细小灰尘在旋转飞扬,阻隔在两人的中间,她身上穿的是和这里面所有病人一样的服装,头发只是松松扎了一下,她才二十多岁,却看起来老了。
黎安宇看着她,脸上冷冽笑意一点点冷却,双手一点点攥紧,直到青白一片。
这是他曾经刻骨铭心的深爱的女人,可是他爱上了一个魔鬼!
“小舅舅,她是谁?她为什么没有腿?”暖暖有些害怕的躲在安宇怀中,瞪着一双大眼睛偷偷看着不说话的岳子冉。
安宇心疼的抱紧她,只是温柔一笑,在她胖乎乎小脸上亲一口:“因为她做了坏事……”
“可是,可是不管做了什么坏事,只要改了就好了,但是腿没有了,就没办法长回来了,小舅舅,阿姨好可怜。”
暖暖眼圈微微有些红,抓紧了安宇的衣襟小声的开口。
好可怜?岳子冉不由得咧出一抹讽刺的笑意,她喊安宇叫做小舅舅,那么,她就是陆北北的女儿吧。
她现在沦落到要由她曾经恨之入骨的女人的女儿来可怜她的地步了吗?
“安宇,我以为我们一辈子都不会见面了。”岳子冉轻笑,脸色平静如常的望住他:“你来看我吗?”
“是,来看看你,看看你现在过的好还是不好。”
安宇微抬起下颌,淡漠的出声,再望着她时,眼底不再有一丝丝的悸动,而心,也变的波澜不惊。
她听出了他话中的嘲讽,却仍是淡淡的笑了一下:“一个残疾人,不过也就是苟延残喘的活着罢了,还有什么好或不好之分?”
“既然是苟延残喘,那还不如死了更好。”安宇看她一眼,却是再也不是五年前那个单纯阳光的少年所拥有的眼神,他冷酷而又无情,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我知道你恨我。”岳子冉虽然知道这是意料之中的话语,可是真切听到的时候,还是有些忍不住的酸涩,她偏过脸,不敢再看他:“可是安宇,又有谁来为我想一想,可怜可怜我?”
“你根本不值得可怜,岳子冉,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告诉你,我这两年一直在查你所说的那件事,无数的蛛丝马迹告诉我,你错了……”
“不可能!”岳子冉倏的抬起头,眸中迸出细微的火花,她声音微扬,仍旧是执拗的开口:“我姐自杀,和陆北北脱不了干系,绝对脱不了干系!”
“你姐生前最后见的人,你可知道是谁?”黎安宇冷笑,他看着岳子冉那张脸,执拗,偏执的让人厌恶!
“是谁?”岳子冉微愣,只怔怔看着他,空气彷佛凝固了,连暖暖都有些害怕的缩在了安宇的怀中。
黎安宇低下头,他死死咬住嘴唇,忽然又扬起头沉沉开口:“谁将黎家打垮,谁把景盛收购,谁逼迫的我们一家颠沛流离,你当初和谁联的手,岳子冉,你还不知道吗?”
“威廉!”岳子冉有些失声,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声音都变的嘶哑不堪起来。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我姐的死,怎么会和威廉牵扯上关系……他是我姐的朋友,恩人……”
岳子冉滑动轮椅到黎安宇的跟前连声的质问,安宇却是一下子抱紧了暖暖轻巧的从她身边走过去,他恰好走到那从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中,金色的光影让他看起来越发的俊逸,他似乎对她轻轻的笑了一下:“岳子冉。”
岳子冉看着她,她明明伸出手,就可以拉住他的手指,可是她没有机会了。
“你好自为之。”想要说的一些话,却还是觉得说出来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不说。
他抱了暖暖转过身向门外走,岳子冉怔怔追了几步,却还是停止了滑动轮椅的动作,她靠在那里,数着他的步子,那个女人的孩子趴在他的肩膀上,瞪着一双眼睛望着她,她发现她却已经恨不起来。
“安宇……”
她追到门边,他正好走到那小径的入口,身边是一株开的正好的月黎,艳红喜人。
“再说一次,我爱你,好不好?”
她声音里含了祈求,这不像是她,可是却正是她,一个看起来坚强无比,却是软弱到骨子里的女人。
安宇脚步顿住,身子微微侧过一点,却是没有再动,夕阳正好,春暖如烟。
他的轮廓在光影下有些浑浊不清,岳子冉的心口微微的缩紧,她只想再听一句,他曾经日日夜夜说过的那句话。
她害怕,她没有时间等下去了。
他却是深深的看她一眼,微微哼出一声冷笑,随即转过身,大步的继续向前走:“再见,不,是再也不见。”
岳子冉心里的那一点点的希冀,一下子轰然的炸开,她眼底迷蒙起来,努力想要再看一看他,他的身影,却已经在树影花影之间,缓缓的消失了……
“唐小姐,老爷打电话过来,请你过去一下。”管家放下客厅的电话时,唐芷柔正好下楼来,牧曜这几天忙的团团转在找陆北北,而她却是落得一个清闲。
“不去。”头也不抬,唐芷柔干脆的撂下的两个字,那个老头子除了威逼利诱让她离开牧曜,还能有什么好事找她?
“小姐……”管家有些为难,老爷这已经第五次打电话了,谁料到唐芷柔竟然每次都拒绝的干脆利落!
“你怕什么,他要找我麻烦,关你什么事,再打过来的话你就直接说我不在,和牧曜出去旅游了!”
唐芷柔有些生气,大早晨的她原本心情不错,偏偏又来找她麻烦惹她生气。
她爱的是牧曜,要过一辈子的也是牧曜,何苦非要去讨好牧曜的爸,她对他又没感觉!
“小姐……老爷刚才说了,您要是不过去,他就要亲自来请了。”
“他还有完没完了啊!”唐芷柔气的抓住面前的果盘里的水果就撂了出去,牧曜年少有为,他们牧家又不缺金少银的,为什么还非要给他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大小姐?
她唐芷柔没和家里闹崩时,不也是金尊玉贵的养着?
“小姐,您还是过去一下,老爷顾及着少爷的感受,想必也不会十分难为你的。”
“连你们都知道是难为,我为什么还要送到门上去让他难为,算了算了……管家你去买些补品去,老爷子不是前几天还风湿痛吗,你把上次我说的那些药贴再买点来,我带过去。”
气归气,她心肠终究还是软,买了补品才让司机开车载她去了牧家老屋。
唐芷柔深吸一口气,站在客厅外稳了心神,才提着大包小包走了进去。
“伯父,您好。”管家过来接了东西,唐芷柔才礼貌的开口打招呼。
“坐那儿吧。”老爷子眼皮都没抬,只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冷不热的说道。
唐芷柔也不理会,只走过去坐下来,还吩咐佣人送过来一杯绿茶,不紧不慢的喝了起来。
牧老爷子等了一会儿,却还见她稳稳当当的坐在那里不说话,不由得有些烦躁,挥手让管家和佣人出去,他才咳了一咳,仍是严肃的语气开口:“知道我找你来要做什么吗?”
“知道,您预备给我一张支票,让我离开新加坡,不对,是永远离开新加坡,最好一辈子老死在异国他乡!”
她答的很溜,放下杯子笑眯眯看着吹胡子瞪眼的老爷子:“只是,您又要白费口舌了,我做不到。”
“给你两千万你还不知足?”
“给你两千万让你和牧曜断绝父子关系,一辈子不见面你干不干?”
“废话,那是我儿子!”
“是呢,那也是我最爱的男人,我这辈子非嫁不可的老公。”
唐芷柔毫不畏惧的看着面前中气十足的牧老爷子,说的坚决而又笃定。
“我要是非不愿意,你说牧曜会听谁的?”这个丫头,目中无人,无法无天,他要是收拾不了她,岂不是丢尽了脸面!
“您是牧曜的爸爸,我是牧曜喜欢的女人,伯父,您非要让他夹在中间,两边不好过吗?再说,我哪里让你不满意了?我虽然以前爱玩,可是我和牧曜在一起的时候,我还是干干净净的!我算是给你们牧家丢脸了吗?”
“你懂不懂什么叫矜持!”老爷子气的爆喝一声,拍了桌子站起来指着唐芷柔的鼻子气的直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