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但心里还是有个小漩涡在拉拉扯扯一般。
现在我是和薛睿门当户对的女子,所以无论如何都算是一个天作之合的妻子。倘若我还是从前的浅茹,没有林家的光环加身,更没有那些唾手可得的资源,那么又会有多少人看好我和薛睿之间?何况我还是一个离过婚、打过胎的女人,知晓了这些内情的人又会有多少会同意我和身家清白、正当好年纪的薛睿在一起,我相信薛睿对我的真心无论何时都不会改变,但是这些舆论的压力如果压到我的身上,我是肯定接受不了的。
是啊,就如同俞瑟所说,我是个幸运的人,正因为我的母亲姓朱,父亲姓林,给了我一副美好的皮囊和高悬的家世,所以我可以高枕无忧地和薛睿在一起。薛睿也是幸运的,正因为我已经找到了我的家人,所以他不用冒着和家族决裂的风险和我在一起。
难道权与势就是这么的重要?连在号称最纯洁美好的爱情中都会发挥这么大的作用,阻止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每一个脚步?
这顿饭我逐渐吃得食不知味,好不容易吃到了最后,俞瑟给我和薛睿安排了这些天在加拿大居住的房间,我还是怏怏不乐。薛睿一直担忧地看着我,虽然我面上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淡然如水,和方才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但是我从他忧心的眸子里还是知道他是明白我心中所想的。
和薛睿一起钻进房间,他拉着我在软柔的欧式大床上坐下,认真地问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只要行差踏错一步就会变成殷子衿和阿凉?”
我愣愣地看着他,半晌之后才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假如靠自己的努力就可以不变成他俩,那我尚且不会觉得恐怖……但是你看,阿凉那么爱殷子衿,而殷子衿心里也是有阿凉的,他俩却不能一直在一起,无论他们怎么努力,都没办法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说,这是不是最恐怖的?”
薛睿苦笑一声,眼眸亮晶晶地看着我道:“我就知道。那些对我来说都是不重要的东西……我不知道怎么说你才会真的相信,世间一切都比不上你半分美好。但是我自己知道,如果有人反对我们,我就去说服他,如果说不服,那我就会远离他,无论他是谁。”
我看着薛睿,仿佛想把他那双此刻坚决的眸子深深地刻进灵魂里去。薛睿所说,只字片语我都是相信的,只是……如果真的倒了那一步,我想我会离开薛睿,而不是在他身边成为他众叛亲离的拖累。我依偎在他身边,仰着脖子问道:“你说……殷子衿和阿凉他们会怎么样呢?”
薛睿张了张口,仿佛是想给我一个较为完满的答案,但是想了半天,还是抿了抿唇岔开话题道:“别人家的事情,咱们不关心。”
我苦笑一声,不知为何此刻心里格外的不是滋味:“今天阿姨好像对我的印象很不错……但是如果我只是一个徒有其表的二婚女人,甚至还因为以前的事情打过胎,那些事情在我们的城市闹得很大……你说她还会这么同意吗?”
薛睿一愣,眼神里没有我预料的疑惑和尖锐,而是带着浓浓的爱意,他拉着我带我走到房间的落地窗前,一把拉开香槟色的厚重窗帘,指着天上的高悬的异乡明月说:“今天的月亮圆不圆?”
“十五的日子当然是圆的,全世界的月亮都是圆的呀。”他答非所问,我也是摸不着头脑。
薛睿朗然一笑,低声道:“是啊,你看,全世界的月亮都会在同一天里圆起来,我们在Y城看到的月亮,和曼省看到的月亮,其实就是同一个,这世界上只有一个月亮,就如同这个世界上只会有一个你一样。你在哪,你是谁,都不重要,明月不会因为今天是阴天就不是明月,也不会因为今天和昨天不是同一个人在看它就不是你明白,你就是你,世上只有一个的你。哪怕屋漏偏逢连夜雨,月亮很久都没有在乌云里现身,那些歌颂月亮的诗人也绝不会去转而喜欢太阳,他们热爱月亮,就如同我热爱你。别无二致。”
他的语调轻柔缓慢,如同在给最疼爱的小女儿讲世界上最美好的童话故事,我抬头看他,撞进一双黑墨色的深邃眼眸,就像是华山上夹着细雨的温柔微风,我心头一阵朦胧,感动几乎抑制不住。我吸了吸鼻子,已经明白了薛睿的意思,可是还是要存心为难他一把:“如果有一天月亮落了呢?”
薛睿想了想,认真地看着我,一双眼眸一眨不眨:“如同有一天月亮不见了……那么诗人就再也不会笑了。”
我心中微微一恸,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紧紧地抱住了薛睿,我吸着鼻子,同样认真地对他道:“我明白你的意思的,我以后再也不乱想了。”
“哎……”薛睿见我仿佛是把心结都消除了,也便带了两分快意的笑,他促狭地皱了皱眉,对我道,“你是高兴了,可是我说的口干舌燥的,要怎么补偿我才行?”
我赶紧在房间里找起水杯来,殷切地道:“我给你端茶倒水,在所不辞。”
“不用了。”薛睿朗声打断我,我疑惑地看向他,却看到他的神情里堆满了促狭的笑意。
下一瞬间已经被他揽进了怀里,他勾着我的下巴,一双唇就压了下来,含混不清地听他带着笑意地道:“水哪里有你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