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察觉到薛睿一瞬间的失神,微微一怔,却也没有现在问他,而是笑盈盈地对殷子衿道:“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今天的补药我还没吃呢。”
殷子衿挥一挥手:“孕妇大过天,快去吧。”
和薛睿一起走出几步,我略略偏头看身后,发觉殷子衿已是鸿飞冥冥,便微微咬着唇道:“阿睿,你是怎么了?”
“嗯?”薛睿似乎是在沉思什么,听我发问,一双蓄满锐气的眸子里便满上了柔情,他轻声道,“倒也没什么,大概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薛睿轻易绝不会这么说……我心中微微一惊,便莫名地涌了一层不安。他不是随便就会疑东疑西的人,他现在这么说,大约一定是有他的理由……
我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盛,他为什么不肯直说?绝不会是因为害怕那疑云背后要牵扯出的势力,更多的应该是对那背后的人有所顾虑?薛睿绝不会对自己的敌人心慈手软,但是如果让他拿不住主意……
我只觉得一颗心缓缓地沉到了谷底,我看着薛睿的侧脸,他的唇紧紧抿着几乎成了一线,垂着的眼眸中是遮掩不去的锐利。我吸了口气,问道:“是不是……你觉得我身边的人有问题?”
薛睿看了我一眼,神色坦然地笑了笑:“怎会?你不要多想。”
我暗暗苦笑,果然。我和薛睿朝夕相处,彼此举手投足间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我怎么会不知道他此刻的意思,便是肯定了我的疑问?
会是谁呢?
自从数年前那脱胎换骨一般的历劫之后,我不会对身边的人多一丝防备,但是倘若有一天知道,我身边的人背叛了我,那我也绝不会有当初那般的痛彻心扉。
我撩了撩额前飘散的碎发,冲着薛睿嫣然一笑道:“你说吧,我没问题。”
薛睿有些意外地看着我,张了张口,却到底是什么都没有说得出来。
看他如此,我心中的凄凉之意更甚了几分,假如不是有了七成以上的把握,薛睿绝不会对我身边的人有所疑心。而薛睿一向谨慎,九成把握也只肯说是七成,此刻他做此态度,怕不仅仅是我身边的人有问题,怕那人与我的关系还很亲近。
我勉强笑了笑,那笑意却不会比哭好看到哪里去:“你快告诉我吧,不然我现在胡思乱想的话,好多人都要被我牵扯进去了,如果和你最后告诉我的人名不符,我会很愧疚的。”
即使知道不应该,但是在被暗示身边有鬼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把身边与我关系亲近的人都走马观花一般地在脑中过了一遍。我想薄情寡意地找出一个略微有疑点的,但是却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现。无论我怎么胡思乱想,我都根本找不出一个有可能背叛我的人。
“阿凉。”薛睿微微张口,声音很轻,却又带着古怪的坚定,在风中被狠狠吹散,又在我耳边拧成一条线聚集进我的脑中。
我微微一愣,随后便是下意识地否认他的判断:“怎么可能?阿睿你是不是太累了?”
阿凉?怎么会是阿凉?那天真纯洁的阿凉,远在加拿大的阿凉,一心只有殷子衿,所以与我和薛睿也关系甚笃的阿凉。不管是谁,都绝不会是阿凉。她没有这个理由,也没有这个动机来坑我。
我第一次觉得,是不是薛睿的判断出现了失误?如果他最近工作家庭两头兼顾实在是太累了,所以有这样的错误判断,那……
薛睿却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我的思路,既然他已经开了口,便要与我说个清楚,他的声音在初秋的天里微凉冰润:“从阿凉动手打子衿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即使她心思纯净,对你很好,但是她对子衿是宝贝得不能再宝贝的,是不是?”
我微微一愣,便道:“没错啊,子衿几乎就是她全部的指望了,不管是作为毕生挚爱还是终身依靠……阿凉都那么懦弱而坚定地喜欢他……我倒是觉得阿凉把子衿惯坏了,这一巴掌是早就该打的……”
薛睿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对,正因为她还把殷子衿当做她的终身所托,所以她才会对子衿那么百依百顺。无论是之前子衿的相亲,还是我们被殷家长辈邀请了去做子衿婚事的说客,她都是怎么对待那些事情的?事后垂泪或是撒娇,绝不会对子衿有半分忤逆。”
我下意识地想替阿凉辩解,但是张了口便结舌。薛睿所说的的确是半分也没有错,阿凉虽然是真心喜欢子衿的人,但是对他背后的权势未必没有一丝一毫的贪恋,不然一个适龄女子,没有必要爱得那么卑微……
“你的意思是……不可能。阿凉对子衿是真心的……她如果希望看到子衿好,那就不会害我们!”我还是为那在曼省几乎是天天见面的小姐妹辩解了两句,即使隐约猜到薛睿下面要说些什么,但是我还是不愿意就这么轻易相信了那背后恐怖的事实。
薛睿冷哼一声,黑眸中深潭一般的寒意便涌了上来:“是么?子衿和我说,阿凉为了跟着他,连国内的长辈都抛下了,她原本是家里的独女,现在家里的老人无人赡养,还是子衿小心接济着。这么一个“情深似海”为子衿放弃了一切的女子,难道她的目的就只是无名无分地陪在殷子衿的身边?浅茹你说,她如果有办法可以让自己变得有些资本起来,那她是不是会在强大和背叛之间选择一个?”
抛弃父母?我狠狠一怔,怎么可能?阿凉明明和我说的是国内的亲眷不愿意认她啊……
可是薛睿却是完全没有必要和理由骗我的,殷子衿更没有必要骗他,这么说来……是阿凉对我撒谎了。撒一个谎就需要用无数的谎来圆,不知为何我的心中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我有些难以接受地摇了摇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果为了追随虚无缥缈的终身依托便把自己拴在男人的裤腰带上,抛弃了养她从小到大的父母……乌鸦反哺,山羊跪乳,连最基本的知恩图报都搞不明白的女人,又怎么会是一个合格的朋友,一个合适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