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睿看着父亲的神色,心中微微一动。虽然薛长天在外是叱咤风云的商业大鳄,但是在家里一直是个慈父形象,就算是偶然发火,也不会生气很久。现在安智这么一说,即使他心里明白这么处理对不住我,但是总归还是会稍微宽容一些。
可是我们手中的牌九还没有打出来,怎么可能就让事情就此尘埃落定?
“决定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安姨稍安勿躁吧。既然您给父亲生了两个活泼可爱的孩子,那么无论如何我们也不会逼你太甚的。”薛睿笑着看了一眼安智,尤其把“两个”的读音咬得很重。
安智一愣,随后脸色便是一阵惨白。此时我注意到薛凝的神色也是很不对劲,她先是紧张地瞥了一眼坐在一边没心没肺吃东西的薛翰,然后又去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看到自己母亲惨白的神色之后,整个人像是震了一下似的。我心中自有计较,这聪明透顶的女孩子估计早就对自己弟弟的身世有所怀疑了,但是毕竟是自己的母亲,这件事情少一个知道是一个人的好处。
现在她们虽然担心,但是未必有多么慌张。毕竟现在孩子的生父已经在牢里蹲大狱了,在她们看来,只要暂时先咬死了不松口,我们这边也没有别的证据,提审那厨子至少还要个几天,那么这几天里至少还是能有喘气的机会。
薛长天面色稍霁,点了点头:“先吃饭吧,今天是两个孩子的大好日子,有什么事也过了今天再说吧。”
薛睿和我相视一笑,他击了击掌,道:“来吧,今天还有道菜没上呢,特意从外面请的大厨,就是想搏安姨一笑,希望这可是个惊喜。”
脚步从身后响起,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托着一盏用铁盖子盖得好好的菜品走上前来,他低着头把菜往桌子上面端,但是无论如何,都是掩盖不了他身体轻微的战栗。现在比他抖得更厉害的是安智,即使来人低着头,但是毕竟是朝夕相处过的情人,怎么可能认不出身形?
当时我和薛睿打定主意在婚礼上揭穿这一切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个身在看守所的男人。他算是我们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当时我们就有要保下他的意思,毕竟如果他不能亲自来现场指认安智,那么一切可能都会在后来有所转机,这样的转机对我们来说就是灭顶之灾。如果能把他捞出来,那自然是不用再节外生枝。
于是我们先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俞瑟,俞瑟震惊愤怒之余也同意帮我们劝说薛长天,后来的捞人过程便是简单到我们都不敢想象。那个厨子低眉顺目地站在我们身前的时候,我们一五一十地把安智想要拿他做棋子的意思说了,没有一丝一毫的夸大,他也是个聪明人,苦涩之余也明白现在的情形根本只有弃暗投明这一条路可以走。何况安智不仁不义在前,他也不用再死心塌地了。
我们当是徐徐图之,再以利诱之,许诺他只要去揭发安智,无论他的事情有多大,我们可以为他争取减刑。毕竟只要受害人谅解,在法律法规上总是可以宽恕几分。
我伸手打开菜品的铁盖子,下面是几片用萝卜花裱得很好看的动物内脏,我轻声道:“这道菜呢,原本是需要狼的心和狗的肺来做的,但是狼现在是国家保护动物,狗呢,我也不愿意杀生。所以用牛和猪来代替了,不过想来经过这位大厨的手,不管是什么肉,都能让人吃在嘴里如同欢药一样吧?这道菜的名字就叫做,狼心狗肺。还请安姨慢用。”
我说话的声音不大,除了主桌之外,别的桌倒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到我们这边的动静。加餐嘛,主桌总是有的事。
只是我们桌上,现在倒是一片寂静了。我分明就是在针对安智,别人还没有什么反应,薛翰倒是听懂了我这是在骂他妈,站起来就要指着我的鼻子骂,被安智一把摁了下去。
薛长天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对于面前站着的这个小贼也是视若无睹。我和薛睿对视一眼,心中微微一沉,现在他要是发解出来,反而是比较适合的,对于病人来说,最难过的就是什么都憋在心里不说出来。看来俞瑟已经在医院里和他说了一些了,不然我这么针对安智,他不会一点反应都没有的,既然是明白了,那么现在的心情大约是很沉重。
我们几个也不去过多地给薛长天压力,而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坐在那里一头雾水的薛翰。薛翰一向是骄纵得很的,现在被质疑了身世,在座的几个人至少心中都多多少少地出了口气,可见他的人缘在薛家差到了何等地步。
我微笑着看着他,心中升起了一丝奇怪的感觉,道:“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现在大人们都在吵架哎,你真的不明白吗?”
在我看来,他就是一个小孩子。但是是非对错即使教了他也听不进去,这是一个已经痞了的的孩子,还有谁能教会他尊师重道、尊老爱幼?
薛凝好像是有些看不下去,她想尽最后一份努力去帮帮她的家人,她伸手抓住了我的胳膊。薛凝是属于微胖型的女孩子,所以只要长得可爱些,说话举止总是很萌哒哒,魅惑人心的本事可以说是一绝。此刻她的手指微凉,道:“今天是嫂子的好日子,怎么说这样的话来?”
那个厨子轻轻地抬起头,清秀的脸上长满了乱糟糟的胡茬,他充满恨意地看着安智,压低了声音也掩盖不住那份痛心:“我对你不好吗?就算是你要把我的儿子给别人去当儿子,稳固你的地位,我又何曾说了什么?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对我!我在牢里吃那么多苦,一直想着你会来救我,可是你倒是心安理得地做着你的薛家太太啊!那我是什么?你的棋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