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蓝小情有些艰难地说出这两个字，这也太戏剧化了。
“我们也不知道，可能你爷爷奶奶那边知道的比较多，只是也无从问起了。”大姨继续说，“你爸妈结婚后，就怀了你哥哥，等你哥哥出生了，他们就搬到你们现在的住处，和两家来往都不频繁了。我们对你爸爸的认识，就知道是一个斯斯文文的男人，职业是个警察，而且是佩枪的那种。那个年代人知识面窄，看到佩枪就以为有危险，随时会牺牲的那种，也就不同意。可你妈妈到底是非他不嫁，最后两人还是过了一辈子。我们以为你爸爸是为了保密，才不和人多来往的，可没想到，不出几年，他就换了工作。”
蓝小情挑眉，思忖着，“是是因为我？”
大姨点头，回忆，“这么推算起来，大概就是因为收养了你。现在，你以为他去英国出差是为什么？”
“出来，自然是工作，也就是说”蓝小情难以想象，心砰砰跳起来，“我是他在工作中拣到的，甚至是和他的工作有关……我是个什么罪犯的孩子？”
大姨沉默了，旋即又有些慌张，“对不起，小情，当时我们得知后，都是这么猜测的。你爸爸只字不提，我们也就不好意思再问了，尤其他又换了工作，平平稳稳的过日子，没人再多问起你的事了，我们就当你是你爸妈生的。直到”
“直到哥哥开始到处乱说？”
大姨点点头，提到哥哥子晴，她表情模糊起来，“那个时候，你也十几岁了，我们几乎都把你的身世之迷淡忘了。可是，突然听到风言风语，我们给你妈打电话，她也是莫名其妙，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折腾了好一番，才知道是你哥哥得知后，到处乱说。”
“哥哥到处乱说的时候，我自己都还不知道。”蓝小情一脸无可奈何，“原来我们都是在从别人口里听到的，可其实散布这些消息的，却是我自己身边的人。”
“后来，你哥哥被你爸狠狠打了一顿。”大姨说，“这些都是你妈告诉我的，说你哥哥开始在家里无法无天，整天盯着你。”
蓝小情有些慌张了，摇头，“大姨，我和哥感情很好，我们……”
“我知道，我知道，这件事里没有你的任何责任。”大姨急忙安抚她，也心照不宣知道是什么事，“你哥哥那时也还小，不懂事，不知该从什么渠道去满足自己，居然想到了让一切曝光。只可惜，他以为是光明正大，却影响了很多细节。”
“咦？”蓝小情不是个使心思缜密的人，也听不明白太隐喻的形容，“大姨，你说什么？”
“我是说，他散布你是领养小孩的这件事，看上去只是小孩子不懂事，被你爸教训一顿，再暂时冷处理一下，也就平息了，时间一久，也就没人多提起了。只可惜，这只是表面上的。”大姨说到这里，顿了顿，轻轻吁了一口气，仿佛一直也在提心吊胆，“有一次，我和你妈妈通电话，得知你的事比表面看上去严重。那些风言风语不止在拱镇流传开来，也不止是成了街头巷尾的一些谈资。而是牵扯了更大的范围，只是那些危险和困难，被你爸爸和另外一些人想办法屏蔽掉了。”
“更大的范围？”蓝小情尽可能地发挥的想象力，“你是说，英国？”
“对。”大姨点点头，“所以说，你的身世，和当年你一个小婴儿被牵扯其中的事，随着你被带回国，并被你爸爸收养暂时平息了下来，然而只是告一段落，却并没有结束。”
蓝小情忽然感到戏剧化，事情听上去还是与她十分遥远，她并没有什么体会，也不觉得紧张，“那次，是不是我有危险了？”
“应该是吧。”大姨皱眉，思忖着，“总之，那段时间，虽然表面看上去什么都没发生，大家都照样工作生活。只是身旁有一些小道消息，风言风语，是有关自家亲戚的，全家人都有些别扭而已。可是，同时，我们都不自觉地感受到一股危险的气味，弥漫在整个家，和每一个人身上，大家都莫名其妙，也心照不宣地开始沉默，紧张，并且小心翼翼。”
“直觉吗？”蓝小情觉得有些荒谬，只是直觉，会让人紧张成这样？“只是直觉？”她忍不住强调地再问一遍。
大姨却笑了，“咱家呀，除了你妈妈性格大大咧咧外，其他人都是小心谨慎的人。其实你妈妈也是细心的人，只是直觉没那么敏感罢了。但是当时，很多事是发生在你家的，相信也只存在于你爸爸和妈妈两个人之间，连你和你哥哥都没察觉吧。”
蓝小情被勾得思绪繁杂，一时之间理不清了，“大姨，我像在听故事……”
“哈哈，你这孩子，其实是你们家最后知后觉的了。”大姨慈祥地看着她，自己心里紧张的感觉却消失了，“唉，你看我乱说的，怎么和你哥哥当年一样了。都过去多少年的事了，你也平平安安长到这么大了，你爸爸人都不在了，当年真有什么事，这么多年，不是我说，牵扯其中的人，恐怕也大都不在了吧。”
蓝小情皱眉，她的确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但却料想会是这么复杂，且充满戏剧化。甚至还关乎生死，她觉得自己承担不起。
“大姨，这些事，妈妈都知道吗？”
大姨点点头，“你妈妈前几天和我通了个电话，说你爸爸把所有的事都告诉她了，但是希望她不要很快告诉你。”
“为什么？”
大姨笑了笑，“我说了这么多，你什么感受？”
蓝小情怔了怔，手扶着仍在砰砰跳止不住的心脏，“压力……”
“是啊，你爸爸也了解你的个性，虽然看上去冷口冷面的，但你很多事都承受不住。”大姨说得也毫不客气，“你爸爸了解你的性格，这一点倒真不像是你家亲生的了。你妈妈虽然冲动，有话直说，但其实心很细。你爸爸表面上看上去不温不火，但你想想，能做刑警的人，且在那个年代就被委派到国外出差的，会是什么样的人，他的心思和内在会和表面一样么？还有你哥哥，能有勇气和想法为着自己的感情，做出那么多努力，他也不是一般人。这个家只有你看上去很独立，也早早的就出去了，但其实你最心软，也总情绪化，拿不定主意，胆子也不大。还有，你性格上，也承受不住压力。你爸爸不希望你知道的太多，是对你的一种保护。”
蓝小情沉默，她是无言以对。可是这几点，却从未自己对自己承认过。
“你爸爸把一切都告诉你妈妈，是不希望很多事随着他被埋在地上。但他同时又不希望你知道的太多，怕你承受不住。所以，折中的办法，是把这些告诉你妈妈，什么时候告诉你，或许可以等你妈妈要离开人世间的那一天。”
“这……”蓝小情也不想接受这种安排，她还是想知道。
“这也是你爸爸的想法和好意，也是对你妈妈的保护。”大姨说，“他对你也是担心的，怕你真的不照顾你妈妈了，所以这身世之迷是一个牵扯。他希望你可以因为想得知自己的身世之迷，而照顾你妈妈的余生。也希望这件事由你妈妈告诉你，赢得你对你妈妈的依赖和好感。这听上去有些诡诈，但确实是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小情，希望你不要怨恨你爸爸。”
“我不会的。”蓝小情摇摇头，她深深的感受到平时看上去老老实实，甚至没什么情绪的父亲，这时候表现出来的是多么缜密的心思。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所有人也都只有被安排的份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