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啊，我年纪大了，也不跟你客套了，你们是有目的来的，为了打听那两个孩子我知道。我这里一切都好，也有自己的安排，你有什么直接问吧，免得再耽误你的时间。”
蓝小情甚至有些不好意思，到底是她自己先开门见山。后来觉得不妥，才又关心陈院长两句，连自己都觉得自己虚伪了。
“是这样的，请问，当年是不是还有一个叫李耀威的男孩子，和他们关系很好，后来被华裔的养父母收养到了美国？”蓝小情问，甚至问的时候，心跳都有些加速了。当您照顾田佑基国娜娜的老师已经过世两三年了。那可能只剩下陈院长，是更多的了解当年很多细节的人了。
“那两个孩子，是我印象挺深的几个其中之一……哦，是之二，哈哈！”老院长倒是挺幽默，似乎是多活跃气氛。
蓝小情很明显越听越紧张，哪怕陈院长看上去很轻松。感觉上，她也不像是要说出什么太沉重的内容的样子。但蓝小情，就是似乎以为，她要听到的是超乎她想象的，“院长，您工作了这么多年，是不是见过很多很多孩子了啊？为什么对他们印象深呢？”
陈院长笑了笑，眼睛像是在看着蓝小情。但目光似乎是透过她的脸，在望着许久之前的时光，她好象回到了过去，“国娜娜，她是三岁左右的时候，被送来的。她来的时候，小田已经会读图画书了。那时候福利院的孩子还不多，很多都是暂住，住不上一年半载的，就被父母或者是亲属接走了。当然，更多的是被养父母领养走了，这也是为了减轻国家的负担。但小田不一样，他是因为父母犯了经济案件，又逃逸了，被送到了法院门口。但其实，他父母的意思应该就是要送到福利机构吧？”
蓝小情静静听着，其中几次默默地点头。
陈院长顿了顿，也没有太注意蓝小情听了的反应。似乎她只是自己在进故事，亦或许，她更感谢有人来听她回忆，“你刚刚也问了，为什么对他们几个印象特别深。哈哈，那是因为他们在福利院里住的久啊。有很多孩子，住了一段时间，三年五年的，被带走了，尤其是那些被养父母领养走了的，只要是年纪不太大，甚至有些都上了小学了，养父母也会刻意地保护，恨不得让他们都忘了在福利院住过的这个经历，希望那孩子就当他们是亲生的父母，忘掉过去这段孤单的经历。所以，很多孩子都忘了在这里住过，有过这么一段记忆。”
“这样啊？”蓝小情情绪有些起伏了，她也不禁感慨，“可是，国娜娜她应该在离开福利院，成年之后，还回来看望过您？”
“对呀，那孩子有心。当然，她是因为一直在这里住到了十八岁啊。”陈院长说，“不是没有人想领养她，当年有好几对夫妇还争抢过她。其中就有介绍你过来找我的田家夫妇，还有栗爷爷栗奶奶。只可惜，那孩子也不知为何，哪家也不愿意去。我一开始以为她是心气高，或许是和小田在一起太久了，听了小田的怂恿……”
“小田的怂恿？”蓝小情忍不住打断了陈院长，“小田是田佑基？”
“对呀。”陈院长被一个小辈的打断了也不介意，仍是笑容可掬的，“这名字起的很好，听说是法院的人帮取的，因为他是在襁褓里被送到法院门口的，小包裹里只有一封信，说明了大概情况，却没有写孩子的名字。知道是那对夫妻的孩子，才知道他姓什么。法院的人联系了公安系统查户口，居然还没上户籍了。那个年代，做很多事都是迟滞的。可能是那对夫妻生了孩子没多久，就集资出了经济案件，没来得及做这些事。那之后，他们一直忙于官司的处理，最后出此下策，连孩子的名字恐怕也没来得及取。最后呢？是法院的法官，给他取了这个名字，送到了福利院。当初来的时候，法官，检察官，警察同志一起来的。一是为了保护这孩子，也是嘱托我们这里，要好好照看他，因为他亲生父母很有可能过几年就出现了。”
“所以，他一直就没有被送走，是因为您一直等他亲生父母来接他？”蓝小情问。
“不！”陈院长摇头，表情都严肃了，“是因为他父母是经济案件逃逸的，当年据说是逃到国外去了。后来，才知道是澳门，拿着仅有的一点钱去赌博了，为了翻本。但因为有这个孩子在这里，他们最后无论是怎样，恐怕都得再回来。这是当初法院和公安机关人员的想法，只要这个孩子在，就不怕他们不回来。他们的目的还是要捉拿他们归案，我当初刚接手的时候，也总紧张的很。生怕，哪一天突然出现一个穷凶极恶的人，来抢小孩。当然，法院的人也叮嘱，要照看好，因为那些举报和打官司控告他们诈骗的苦主们，也很有可能因为钱要不到手，就拿孩子泄愤。或者，也可能绑架挟持这孩子，要挟那夫妻俩回来，把钱吐出来。总之，当初这孩子来的时候，我还有些不同意。但我这家福利院是国办的，有政府扶持，也不是我一个人做得了主的。更何况，当时的整个贵州，就只有这么一家福利机构是可以收养小孩的，我能怎么办？只得答应了。当然，他来的同时，政府还给福利院拨了款，这孩子也算自己带了自己的生活费住进来的。”
“我当初呀，还以为，这孩子住不长，他父母很快就会被缉拿归案。但没想到，这一等就是遥遥无期。”陈院长说，“当初的那个老师，专门带他的，蔺老师也一直没太当回事儿。可就这样，我们一年接着一年的等，他的父母没等到，孩子却一天天的长大了，也懂事了，也记事了。在这福利院，其实我们最不怕的是有记忆的，被抛弃，或是突然家中遭了变故，成为孤儿的孩子。我们至少还可以给他们解释，说以后这里就是他的家了。但那些还不记事的，襁褓里的小孩，慢慢的长大了，有时候我们是不知该怎么给他们解释他们在这里的存在的。更何况，还要做好各种突发事件的准备，比如，有的孩子本来没有亲人管他们了，但却有的亲戚突然良心发现，愿意照顾这个亲属的小孩了；还有，本来抛弃他们的父母，又舍不得，要回来接了……都有可能。还有更多的可能性是，我们是八不得有的孩子，在还不太记事的时候，就能有养父母来接走，这是最好的情况，这样他们或许就真的以为自己是那家的小孩了。就这么想，就很难办。若是给他们在这里建立了归属感，可能他们并不想被领养走。可若是让他们知道，他们还有可能被爸爸妈妈接走，就会造成他们日思夜想，太过企盼，怀着希望越大，很可能失望也越大。”
“反正，面对小田这类特殊情况的孩子，我们也很头疼。”陈院长说，“小田就这么一天天的长大，时间久了，建立了深厚了感情，他五岁多那年，国娜娜来了。”
“五岁啊？”蓝小情刻意多重复了一句。
“嗯，其实，究竟多大，我们也不确定。国娜娜的年龄也不是最准的，但她来的时候，自己是可以和人交流的，她说自己五岁半，快六岁了，是属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