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薄的阳光透过云层洒落在地,万物似是镀了一层淡淡的金黄。
苏木把最后一搂番薯藤丢到院子角落,揉着酸疼的胳膊。开始时候,还有心思思考乡村发展思路,等忙碌的清理工作开始,压根就没多余力气去想其他了。
两年没有打理过的后院成了植物疯长的乐园。
尤其是番薯藤和南瓜藤,两个物种赫然活成了院子世界的两大霸主,各自占领了一半空间相互对峙。
其气势,就连院子中心的老葡萄树也只能瑟瑟发抖地活在摇摇欲坠的葡萄架上,还得面临着被南瓜藤随时攻陷的危险。
整整花费一个下午,苏木才把两大霸主完全铲除到角落。
除了堆积的藤蔓,番薯和南瓜也装了两箩筐。
但别指望它们能好吃,绝对是寡淡无味,只有喂猪的价值。
因为这两种农作物,最终结出的果实是否美味,要取决的因素可不少,光照、土壤、水分三者都不能缺失。
而且它们旺盛生长的背后,可是牺牲了水分和养分供给藤蔓而得来的。所以那些没经过培育,没经过翻藤的南瓜和番薯都不好吃。
“木木叔。”
一道声音自背后响起,苏木正盯着两箩筐番薯南瓜发愁,被忽地吓了一跳。
“木木叔你看我捉了什么。”
苏小丫不知道从那个角落蹦出来的,手里拿着一根撕细了的红色包装绳,绳子另一端绑着一条蜥蜴样的暗黄色活物。
“你抓的?”
苏木稍有些意外,又那会不认识。
这东西土话叫四脚蛇,有些地方叫狗婆蛇,学名叫种花石龙子。
通常在杂草茂盛的水沟边和田埂出没,胆子特别小,见人就逃,会像壁虎那样断尾求生。
常见的都是二十厘米左右的成年体,背部土黄色或暗黄色,下腹黄色,耳后和腹部两侧有细碎的红色斑点。
其中它们的幼体颜值很高,背面黑色带有几道浅黄色的纵线,尾巴是蓝色的。
“嗯嗯嗯。”
苏小丫显得很兴奋,巴拉巴拉说道:“我和黑仔他们几个人一起抓的,抓了好久呢,其他人都没抓到,就我和黑仔一人抓到一条。”
“我这条是我自己抓到的,都不要他们帮忙。”
小丫头特别强调地加了一句,说完,一双黑亮黑亮的眼睛就眨巴眨巴地望着苏木,像是等待赞扬的孩子。
苏木满脑子黑线,抬起手直接敲了敲她脑袋,“小姑娘家家的玩什么蛇,难怪妳妈打你。”
苏小丫顿时满脸委屈。
苏木没理她,继续说道:“这是三有保护动物,赶紧找个地方放生了。”
“不放,它咬了我两次呢。”苏小丫说什么都不干,而且振振有词,“我只是养它,又没有虐侍它,你看它尾巴都没有断。黑仔抓到的那条尾巴都断了,是他们故意的,而且他们还说抓回去吃掉呢。”
苏木一时无语。
他在想黑仔是谁家孩子来着?好像是苏大石家的,虽然名字叫黑仔,其实并不黑,反而比正常农村孩子都要白一些。
苏小丫见木木叔半天不说话,忍不住有些好奇问:“木木叔,四脚蛇能吃吗?”
“不能吃。”苏木说谎了。
不过就村子而言,确实没人爱吃它们。
但别的地方就不好说了,俗话说出门三里地,风俗各不同,自然也包括了饮食的。
比如隔壁镇子就喜欢吃四脚蛇,上初中时候苏木就在隔壁镇子尝过他们的夏日盛宴,其实就是四脚蛇加啤酒。
四脚蛇开膛破肚,挖掉内脏,裹上面粉和鸡蛋清,下油锅炸得咯嘣脆,再来一瓶冰冰凉的啤酒……啧,那滋味。
那才是夏天的正确打开方式。
……
好不容易教育了苏小丫什么叫动物保护法,连带着吓唬,才让小丫头恋恋不舍地放生了四脚蛇。
因为心想着怎么处理那些堆积的树藤还有南瓜和番薯,他就向小丫头打听谁家养猪。
“黑仔家呀,他家里养了十几只大肥猪。”
苏小丫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在村里面,小孩子才是地头蛇,她扳着手指头数,“还有苏小绒家也养,苏美美家也养……”
“行,那先去黑仔家看看。”苏木立马决定,就要打发苏小丫回家,不过小丫头非要屁颠颠跟着。
路上得知黑仔家的猪栏没建在村里,而是在村外的一处野山塘边上,距离还挺远的,苏木便先去村主任苏二毛家借了摩托。
黑皮的嘉陵70经过三十年依然很稳,踩一脚就打着火。
其实苏木家里也一辆85年的I型邮政绿,不过闲置太久要收拾一番才能用,他没记错的话,苏二毛这辆黑色是88年的。
苏木弯腰瞄了一眼车身的钢印铭牌,是88年没错。
那时候农民手头上都有些积蓄,自家老头子85年买的时候花了大概二千8九不到三千块的样子,其后有一段时间这辆车的价格还炒到上万块。
贵是还蛮贵的,不过一点儿都不亏。
即管是三十年后的今天,嘉陵70也可以称得上神车,4.2油箱,理论油耗百公里0.95,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皮实稳定。
出了村子。
再几分钟后,就看到了野山塘,山塘边上建了三座简陋的木头房,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一阵猪屎味飘来。
估计是听到了摩托车声,一个红衣服的女人从中间的木房走出,约莫三十来岁年纪,穿着长筒胶鞋带着黄色胶手套。
“朱莲婶子。”
苏小丫隔着老远大喊,看着熟悉劲,显然是没少来猪场这边玩。
从木房子出来的女人正是苏大石老婆,朱莲。苏木其实也就见过两次,要不是苏小丫开口他都不太敢认。
第一次见那还是十年前的事,印象中只记得很文静的模样。
第二次见是三年前,朱莲一只手牵着五岁大的儿子,一只手挽着苏大石,穿着白色婚纱,在父母拂袖而去后嚎啕大哭。
“你是,苏木?”朱莲有些迟疑,看着苏木没太敢认。
苏木停好车,不由得惊讶:“朱莲姐还认得我啊。”
“有些不太敢认,就是记得有个印象。而且我看丫丫跟在旁边,才敢猜一猜的。”朱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话细声细气的很有条理。如果抛开这身养猪的打扮,谁也不敢把她往山村养猪妇女这身份去猜。